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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坐落于高台之上,俯瞰众生。 大殿之下,一人立于空地之上,身姿挺拔,雪已经停, 风吹过来挂在树枝上、朱墙上、檐顶上的雪珠,落于他的大氅、发丝之上,也不抖落下去。 从天将将亮时, 到了巳时, 皇帝仍然没有召见他, 他便在外头立着, 等着, 几乎站成了一尊雕塑的模样。 这一晚上是皇帝的势力与楚王势力的拼杀,于郊外交战,双方死伤惨重,以皇帝的势力侥幸得胜而告终,这一夜,皇帝必然无眠,让他在外面等着,不过是施加威压到他的身上,昨日放走江星阑一事,让皇帝十分不满。 望着日头渐渐往中天上移,看着大殿的屋檐角上一串串水珠坠下来,将近午时的时候,宫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才宣他进去。 皇帝的面容苍白,尽显苍老之态,歪在榻上,面前的一张案几上堆压着一叠奏折。 见了皇帝,陈子惠直接跪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地板。 皇帝并没有叫他起来起来的意思,大殿里一片寂静,更漏中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到盆里,彰示着时间的流逝。 半晌,皇帝终于开了口:你知道昨夜那场仗打得有多艰难? 臣知道。 那你为何要放匈奴人走? 说到这里,皇帝难免愤懑,手指叩了叩案几,咳嗽了几声,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臣昨夜放走的不是匈奴人,而是中原人。 他略微抬起头来,回答道。 什么意思? 迎面而来皇帝的责问。 右贤王身边最得力的人是个中原女子,昨夜我见到她了。 匈奴中以单于的身份最为尊贵,单于之下是左右贤王,左贤王的身份高于右贤王,一般是单于的继任者。 而现在,匈奴单于已经被右贤王架空,匈奴当中实际的掌权者为右贤王。 这一点皇帝清楚,至于右贤王身边最得力的人,他听人提及过,不过知之甚少,只知道她不是匈奴人。 对这个人,皇帝极为忧心,这一刻,他抬起头来:你发现了什么? 她说她原是洛阳人,不过自小就生活在匈奴那里。 皇帝叩着桌子的动作一停。 那她为何要去匈奴那里? 臣不知。 皇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她的年纪有多大? 陈子惠一愣,旋即反应出来这句话的意思,答道:她一直戴着面具,我没有见到她的面容。 那大概呢? 大概二十出头。 陈子惠故意将她的年龄往大提了几岁。 二十出头? 皇帝将这个年龄默念了一遍,过往纷纷入目。 若年龄真的是二十出头的话,自小就生活在匈奴那里,跟那件事情就扯不上关系。 那你放她的人走,作何解释? 昨夜,知道匈奴人会来,皇帝在暗中派重兵埋伏好了,若是匈奴人来了,将他们一举抓获轻而易举,如今他们能逃出京城之外,必然是陈子惠那里出现了披露,或者说是故意的。 可陈子惠知道,江星阑敢带着人走入他们的圈套,是有所准备的。 那处密道,她赌中原人当中没有人知道,或者是知道的,也不敢说出来。 陛下不欲吞并匈奴? 欲要,只是 皇帝苍白的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 匈奴在北境骚乱,早为祸患,几乎每年都要派兵过去镇压。 吞并匈奴的事情,他想过,只不过如今不及前朝之时武德充沛,能带兵直踏破匈奴的王帐。 这件事情于他来讲遥不可及,可若是真的成了,能为自己的嫡长子提供一个安逸的环境,自己的功绩能够完完全全地盖过楚王,至于以前残忍的杀戮,都将因为这大破匈奴而掩盖住。 他将是留名史册的一代明君,被后世传颂。 臣想,这便是一个机会。 从陈子惠的眼中,皇帝看到了久违的少年意气。 此话怎讲? 匈奴与中原为敌多年,前朝与匈奴征战 ,多次击败匈奴,仍未能斩草除根,臣以为,匈奴的反抗激烈,并不认同于中原文化。 而这一次,正是一个机会。 右贤王为了让匈奴壮大起来,极力推动匈奴人学习中原的文化,连服装的样式都要仿照中原的宽衣广袖,极力贴近中原的样式。 匈奴人在汉化,可改革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稍不谨慎,便容易引起大乱来。 随着改革的推进,必然有一部分人会认同中原的文化,而有一部分的人会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到时候,两方人内斗,他们可以作收渔翁之利,同时收获一部分已经融入到中原文化的。 这是几百年来,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臣放他们走,便是存了这份心思,想为陛下除去匈奴这个心腹大患。若是功成,陛下可载入史册,为一代明君。 若是不成,便是再去与匈奴纠缠,不会有比这再坏的结果,改革非一蹴而就,短时间内,只要中原不内乱,匈奴想要与中原抗衡,吞并中原浩瀚的土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