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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满意的点头:“是了,若赶上灾年,说不得只得一半。” 黛玉叹道:“母亲,这府里一年到头进项大约一万两,可出去的却不止这些。”贾代善还在的时候无所谓,这些庄子收成和他的俸禄一样,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他位高权重,自然有别的来钱法子。 盐务,开矿,边贸,海运,这些国家经手的大生意才是真正来钱的,当时贾代善在的时候,都不必出份子,就有人主动送上来利润,只求他在天子跟前说句话。 现在贾家已经没了这个进项,却还照以往铺张,自然渐渐耗尽内囊。 贾敏却不在意:“娘只管你,这府里的公账由着琏儿夫妇头疼去吧。”陪着黛玉看了当日自己嫁妆里庄子的账目,贾敏就笑道:“庄头还送了两头活鹿来,说是给府里的公子小姐赏玩,你喜欢就叫人牵过来你玩。” 黛玉笑道:“娘,很不用,牡丹现在见了什么都想扑。” 与此同时荣禧堂内。 凤姐儿月份越大,面色反而越红润鲜艳,整个人看着气色极好。 她手里正拿着一份跟贾母手里相同的单子,跟邢夫人絮絮叨叨:“太太,我留了些尖儿货给太太走亲戚呢。这熊掌总共八对,鹿筋二十斤,我都特意早早取了些来,孝敬老爷太太。” 邢夫人嫁过来好多年,每年过年都只能跟在二房后面捡剩下的,如今农奴翻身把歌唱,笑得眼睛都快找不着了。 “好,好,你自己才要留些好的吃用,把我们大房的嫡长孙好好生下来!宝玉自从入宫后,跟老太太也无甚机会亲近,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到时候老太太养着你这儿子,不过几年就漫过宝玉去了。” 邢夫人正在高兴头上,陪房王善保家的很没眼力见的走过来泼了一盆冷水。 她凑在邢夫人耳朵边上低语一会子,邢夫人脸色就晴转多云转暴风雨预警。 她一拍桌子:“王氏欺人太甚。” 凤姐儿很快就搞明白了原委:荣国府每年只得两石的御田胭脂米,今儿都被王夫人提走了。说是王子腾夫人身子不爽,近来只用的下这胭脂米,别的都食不下咽。 邢夫人当场发飙:“她吃不下可以饿死啊。” 凤姐儿:…… 好在邢夫人及时想起了王子腾夫人还是王熙凤的舅妈,没有继续骂下去,只是转头拉了王熙凤尴尬道:“你别吃心,我主要不是咒你舅妈,都是王氏太气人。” 凤姐儿:明白了,咒我舅妈是次要的。 邢夫人怒道:“实在是一到年节下我就生气,王氏每每送礼都走的是公账,可旁人送进来的礼,那些好的就成了她的私房。凤哥儿,她这抠的都是将来你跟琏儿的银子。” 凤姐儿难得露出了苦笑:“太太,我们二爷都知道,可没法子。今年还算是阿弥陀佛省了宫里那一抿子,否则每年过年送进宫给元春打点的钱就上千两。” 邢夫人咬牙:“送了十年,上万两打了水漂!”她直接蹦出一句:“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王熙凤唬的忙来劝她:“太太这话在我跟前说一句也就算了,可不要在老太太跟前露出来。” “京中风俗,一贯是父母在无故不分家的。老太太听了这话,岂不是觉得咱们大房在咒她老人家早死?好容易老太太现在开始扶持咱们大房,要是太太一时心直口快说了这话,叫二房逮住把柄,咱们可就是功亏一篑自毁长城了。” 凤姐儿急的都开始说成语了,可见郑重。 邢夫人说出口后,自己先怕了,这会子就怏怏道:“我也知道是痴心妄想罢了,以后不提了。” 于是在腊八家宴上,邢夫人和凤姐儿听到上首老祖宗说出“分家”二字时,当场惊住。 贾敏随手舀着碗里的腊八粥:这种节日不得不跟荣国府的人坐在一起,叫她意兴阑珊。若不是今日有正事要办,她早就在荣庆堂内跟女儿一起喝粥过节了。 “母亲,您身子康健,哪里能谈到分家之事!”贾政胡子颤抖的起身道。 贾赦眼睛放光。只是他底气不足,生恐这是老祖宗出言试探他们兄弟的孝心,万一他露出喜色,说不定就又会从荣禧堂里被踢出去。 于是心中一万个愿意,口里还得跟贾政一样道:“母亲这话是嫌弃儿子们了吗?儿子们愿意一直就近侍奉母亲。” 王夫人邢夫人自然也连忙起身肃立。 连带着李纨王熙凤和四位姑娘都跟着站墙角,大气儿都不敢喘。 贾敏神色淡淡的,似乎对碗里的粥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头也不抬:“是啊,京中公侯府邸高门大户,只要长辈还在的,哪怕下头几代人十几房挤在一起,过得多不舒服,也是不肯无故分家的。” 贾赦贾政夫妻连忙应和,和到一半,贾敏手里的碗就砸在了地上。 “可惜我荣国府家门不幸,如今再不分家,将来只好家破人亡了!” 众子孙再站不住,哗啦啦齐齐跪下,凤姐儿挺着肚子也艰难的挪动着跪下,好在贾琏体贴的扶住她,又眼疾手快从座位上扯了个厚棉垫子来给她垫在膝下。 凤姐儿心中暖和,对贾琏露出了甜蜜温柔的笑意。 贾琏反手拍了拍妻子的手。 他俩并不紧张:虽不知老太太要发作谁,但他们俩这几个月,一个忙着给黛玉建房子,一个忙着养胎和管家,那是大大的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