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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皇后进京多年,知道这边达官贵人规矩多,丧母长女多有被人挑剔的。 黛玉如今虽然在荣国府史太君膝下教养,但到底不是一个姓,史太君又有好几个孙女,只怕照管不到,所以皇后便想着宫里赏个嬷嬷出去。 皇上听到这儿,又犯了疑心病。 他眼睛一扫皇后,声音淡淡的:“皇后,你觉得林氏女如何?” 皇后眉目间就带了笑意:“臣妾觉得好得很呢。皇上今儿也见了她的谈吐礼节,不必臣妾多说。最难得是这孩子识字明理,伶俐过人。今儿臣妾带她看牡丹,只想起半句诗词,她那里却是能诵出许多首名句,更当场写了一首。” 杨皇后本人跟才女半点不沾边,但却喜欢文采出众的女儿家,平日看公主们写写画画都觉得欣慰,常赏赐一二。 然而她这样夸黛玉,却让皇上更加想起明妃的话,于是脸色微沉:“皇后,林氏女朕是要给她赐婚的,她的婚事,你不许碰,更不要想着你娘家侄子!” 这一句就把杨皇后说愣了,半晌才讷讷道:“臣妾,臣妾没想过自家侄子,想的是承儿……” 她吃了宣合帝一吓,不由吐露了真话。 说了才不由懊悔,惴惴不安生怕皇上觉得辛泓承沉溺于儿女情,不堪大用。 皇上却是一挑眉:“哦?你也知道承儿今日为何扮成小太监了?你是猜的还是承儿告诉你的?” 杨皇后老老实实摇头:“臣妾都是自己猜的。承儿从小乖巧,这次的事儿做的却出格,臣妾想来想去,大约是为着林姑娘。” 宣合帝点点头,这才去了疑心:看来皇后还把辛泓承放在心上。 他从来不喜欢杨皇后,所以此刻并半点没有误解对方的愧疚,只是再细细问了几句黛玉有关的事情,然后沉吟道:“可惜林如海去的太早,否则以林氏女的家世,也不是不能做承儿的正妃,真是可惜了。” 林如海去时不过四十,已然做到了正二品大员,若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封相。 在皇上看来,辛泓承本就跟母家隔得远,要是妻族还无人,岂不是孤立无援。 杨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劝道:“皇上,林家曾经也是五代列侯,这孩子又是嫡长女,这样的出身,自然要做正室,否则哪怕是给皇子做妾,也是委屈了的。” 她自己是在皇室做正室的,都尚且如此辛苦,何必让个好好的孩子进来做妾! 皇上下意识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说道:“给普通皇子做侧妃是委屈,但太子侧妃呢?” 杨皇后惊喜交加脱口而出:“皇上要立承儿为太子?!” 皇上蹙眉瞪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道:“在王府时,朕心中的继承人就择定了承儿,如今哪怕从王府换成江山,朕也没改主意。” 杨皇后喜的无话可说:“皇上圣明。正好下月承儿十五岁生日,皇上要有意……” 宣合帝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朕选定了还不作数,只怕父皇是不同意的!” 杨皇后懵了:“太上皇他老人家不同意?可,可从前他最喜欢的就是承儿啊,每年给承儿的赏赐也与旁的孩子不同,怎么会不同意呢。” 宣合帝烦了:“无知妇人,朕懒得跟你说。”然后起身走了。 杨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她见过无数次宣合帝这样拂袖离去的背影,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待。 是,她不明白,可他也从未想过与她说明白。 邹女官扶起皇后,心疼道:“娘娘,您别伤心,皇上就是心情不好。” 杨皇后摇摇头:“我不伤心,我就是担心承儿,怕他做不了太子。他可是嫡出,若是叫庶子做了太子,谁容得下一个嫡出的兄弟呢?” 夏日京都,晴空朗星。 宣合帝走在宫苑红墙之中。 秦公公惴惴不安:“皇上,可要传旨去哪个宫歇着?” 宣合帝烦躁摇头,半晌才说:“皇后为什么这么不通?凡事都与朕说不上话!要不是看在她对承儿还算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朕都懒得跟她多说!反正说了她也听不懂,简直是对牛弹琴。” 皇上可以贬斥皇后,秦戊可没有胆子和命搭话,只得苦着脸点头哈腰。 连明妃都能看出来,能明白太上皇为什么忽然不再喜欢辛泓承,皇上更受制于太上皇的决断,偏偏杨皇后一点不懂,还傻乎乎的问皇上,既然想立辛泓承为太子为什么不立。 这就将满腹心事的皇上顶了回去,根本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于是第一万遍念叨着要是钟氏还活着,必不会如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宣合帝眉头紧蹙:父皇何等天纵英明,老来居然也这样存了私心偏见。废太子谋逆,跟同为嫡子的承儿有什么关系! 自己那位太子哥哥还不是因为在父皇手下如履薄冰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以至于心里崩溃了吗。 儿子忽然变成井绳的宣合帝本就郁闷,见皇后还这样与自己驴唇不对马嘴的,就更生气了。 他气他的,杨皇后转过头来还是挺快乐的。 宣合帝早就不能叫她伤心了,也就是有时当众给她没脸的时候,会让她觉得没面子生气而已。如今这种私下里的冷淡,对杨皇后来说,跟清风拂面似的,转头就忘了。 “玉儿能在宫里多陪本宫两天,是件好事。对了,明儿你亲自去御膳房走一趟,多要几道南方的菜,她应该爱吃。还有那点心,本宫平常爱吃重甜的,但瞧她不太动,明日你记得去要藕粉桂糖糕和玫瑰山楂馅儿的山药糕来,本宫记着大公主爱吃这两样,小女孩大约都喜欢清淡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