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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柔然使者,怎么那么像当年暴薨的长平侯谢云怿? 御座上的天子面上却是古井无波,抬手示意免礼:“贵使远道而来,不必多礼,可先在宫中暂住,随后,我们再商议回礼之事。”。 徽猷殿中,岑樱听说父亲来了,心神不定地从白日捱到了黄昏。 “阿爹!” 远远瞧见丈夫和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身后还跟着周沐。她疾步朝他们走了过去,杏眼泪光盈盈,依赖地打量着父亲。 阿爹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气色倒要好上许多。分明他走了还不到一年,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岑治亦打量了女儿一晌,抬手比了比:“像是长高了些。” 她扑哧笑出声来:“我都要十八岁了,还长高啊。” 又问他:“阿爹,阿兄怎么没来?” 岑治凉凉斜女儿一眼,仿佛又是清溪村中那个二五不着调的教书先生:“他公务繁忙,一时走不开。不过也是给他外甥女备了礼物的,你还担心缺了她的不成?” “那让我看看,阿兄给了小鱼什么礼物?” 岑樱亲昵地挽着父亲,往殿里去。 进到殿中后,岑樱先带父亲去看了新生的女儿,小鱼才吃了奶,正躺在摇篮里安静地睡着,原先皱巴巴的小脸已经舒展了一些,皮肤白如玉曜,瞧上去十分可爱。 岑治爱怜地打量外孙女许久,突生感慨:“倒比你小时候安静许多,你像小鱼这么大的时候,可没少折腾你老爹我。” “哪有!”岑樱不信,“哥哥说我小时候最乖了!” “那是他骗你呢,难道在你面前还说你坏话?” 父女俩立在小鱼的摇篮前说说笑笑,唯把女婿徒弟晾在身后。 周沐下意识瞥了眼天子神情。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并无从前的阴沉不快。 夜里,嬴衍在徽猷殿的后殿中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泰山大人,连自岑樱有孕后便迁之别室的阿黄也放了出来。 三杯两盏入腹,岑治有些微醺,竟开始抱着阿黄诉起衷肠来,眼泪流得哗哗的,场面心酸又滑稽。到最后,阿黄也嫌弃地跑开了,跑到岑樱身边吧嗒吧嗒吃她剔好的牛肉。 周沐笑:“老师像是醉了,还请陛下赏臣一个恩典,扶老师下去休息。” “谁说我醉了?我酒量可好得很呐!”岑治不服气地挥拳轻攘徒弟一拳,又朝女儿晃了晃杯子,“来,阿黄再陪云怿喝一杯!” 这是真醉了…… 岑樱扑哧一笑,要扶父亲去休息,却被丈夫拦住。嬴衍道:“我来吧,你还在月子里呢,还是不要劳累的好。” 他同周沐一人一边架起了岑治,往殿外走。岑樱依依不舍地跟着出去。 这时,岑治忽地打了个酒嗝,问出声:“樱樱。” “阿爹和阿兄不在,你过得好吗?” 嬴衍微怔,莫名就有些心虚,下意识撇过脸去看妻子。 她脸上僵住的神情很快化开,随后绽开嫣然如花的笑意:“回父亲,女儿过得很好的。” 过得很好…… 醉中的岑治打了个酒嗝,没有再问下去。片刻后,他嘴里忽地发出一阵嚎啕大哭的悲声,泪雨滂沱。 几人都是僵住,嬴衍更是脸上烫若灼火,几乎落荒而逃:“我送父亲回去。” 岑樱看着夜色里男人略显仓促的背影,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魂不守舍地回到殿中。 另一侧,嬴衍则同周沐将岑治送到了安排他暂住的宫殿。 “小婿今日过来拜见泰山大人,是想向泰山大人确认一件事。” 待岑治清醒些许后,嬴衍态度恭敬地问道。 周沐早已识趣地退下了,岑治不答,依旧把玩着那个被从宫宴上带回的琉璃盏。嬴衍又试探性地问:“敢问泰山大人,可曾认识我的老师,御史台的秦帧秦映江吗?” 烛苗火光在似乎停滞的空气中静静摇曳。岑治默了一息,才感慨地说道,“认识,可也早死了。” 秦帧本也算是他的好友,当年,他们三人是同榜进士,他忝居状元之位,秦帧是榜眼,公瑜是探花郎,又恰巧是同年所生,便被好事者冠以京城三才的诨名,三人也因此相识。 谈不上相交莫逆,但也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不同于自己和公瑜都出身大族,皆为太子门客,秦映江出身寒门,并不依附于谁,茕茕孑立,昂然如鹤。 然而在秦王提兵入洛之际,他却离开朝廷去了秦王府教授秦王世子,就此全身而退。 但难得的是,即便是后来,他也没有借秦王之势伤天害理。更曾为他们求情,想来就是因了此事惹怒了嬴伋。 岑治于是叹道:“有关你老师的事,你不该来问我。” “太上皇身边的卞大监,跟随太上皇已久,且心地良善,相信陛下,会从他处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的。” “倒是下臣想问陛下一句,您,是真的喜欢樱樱吗?”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提起樱樱? 嬴衍不明所以地向他看去,斩钉截铁地应:“自然。” “我不会纳妃,也愿意给她所有能给的。先前隐瞒她的确是我不对,可我也在尽力弥补,已经替姑父平了反……” 他大约是头一回这么急切地想要得到岳父的认可,一口气说得急促。岑治却静静地睇着他,目中再无醉意:“陛下是真的觉得,是给她父亲平反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