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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年纪小, 不懂大人七弯八绕的心思,倒是听懂只能拿一个,拿在手中对比一时, 留了个男娃, “我是女娃,留个男娃,哥哥拿个女娃,正正合适。” 裴秀道, “拿去。” 一大一小如此结下交情。唐恬度日无聊, 常常去看裴秀写字营生,他那笔墨铺子生意着实不算好,每日里约摸就挣个馒头咸菜钱。 唐恬托着下巴道, “哥哥何不换个营生?” “权宜之计。”裴秀不写字时就看书, 随口道, “我入京是等秋闱来的,旁的营生耗时太多,阿姐不让。” 唐恬半懂不懂, “你们入京,家里没给盘缠吗?” 裴秀无语,指一指日头,“什么时候辰了,小孩子回去午睡吧。” 唐恬的确有些困倦,打着呵欠道,“我都来了好几天了,还不知道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裴秀道,“不必我告诉你,你以后自然知道。” “那又为何?” “此时名姓不足挂齿,说之无益。”裴秀伏在案上,低头看着她,清亮秀丽的一双眼,盛满春日盛景繁华,“等来年春日,我御街夸官,你难道不知我名姓吗?” 唐恬正同他对视,便被他勾入明年春日里,难免沉醉。想一想道,“如此我也不告诉你名姓,等哥哥御街夸官时,我拿阿福来讨钱。” 裴秀眨一眨眼,“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一阵凶猛雪风袭过,掀开斗篷风帽。唐恬瞬时灵醒,已是冻得手足发木,正待起身,忽听一声清脆的呼哨,长街四面俱有甲士涌入。头顶喀一声响,唐恬循声抬头,四名甲士立在房顶,手中各自挽着一物,低头看她。 天罗地网——这是防着从空中遁走的装备。来人装扮都十分熟悉,银衫薄甲,腰佩错时刀——安事府净军。 唐恬站起来,“各位,何事前来?” 领头净军打一个躬,“唐姑娘,请同我们走。”此人多少有些面熟,应在官邸见过。 唐恬抬手,往心口重重一按,妄图制住激烈的心跳,再开口已透不出慌乱,“安事府发生了什么事?” 那净军道,“无事。” “你们摆出这阵势,同我说无事?”唐恬抬手,往腰间一探,按住刀柄,“池中台何在?” “中台在府中相候。” 唐恬哪里信他,一声冷笑,“呛啷”一声掣出弯刀,“既不肯说,刀下见真章吧。”她左手一抖,扯下斗篷,长蛇一般漫卷而上,一息之间,缴了近处数名甲士兵器。 丁零当啷一阵乱响,甲兵坠地。 领头净军瞳孔剧烈一缩,右手一摆,“上!不要伤人!抓活的!” 唐恬自幼习武,俱是短兵相接,唯独擅长贴身相斗,索性站着不动,等一群人逼到近处,横刀格挡。唐恬武艺本就十分不错,近战更显从容。 即便如此,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脱身困难。百忙中抬头看一眼,屋顶数人手挽天罗地网,纹丝不动,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唐恬不知安事府发生何等大变,更怕裴秀有危险,心下焦躁,拿定主意先撕出一个缺口,再谋脱身。接连劈出三刀,右臂一抖,长刀在半空中翻滚而出,掷向人群密集处。 众人接连惊呼躲避。就在这一息之间,唐恬双臂一展,袖中滑出一物,分擎两手之中——峨嵋刺。 “惜命的让开!”唐恬冷笑,“姑娘我要开杀戒了,怪不得别人,只怪你们欺人太甚!” “甚”字余音还在唇齿之间,唐恬连刺带人合身扑上,扑至为首净军身前,两人半空中接连换招,斗作一团。 他二人尽是小兵器,出招又极快,翻翻滚滚衣襟交缠,刀刃俱是贴着皮肉过,外围一大群人完全插不上手——瞬息之间连换身位,旁人出手只会更加添乱。 唐恬久居中台官邸,同安事府诸人多少有点感情,口中虽说得厉害,其实并不想伤人性命。拿定主意要擒贼擒王,拿下领军这一个,逼迫众人让出一条退路,再出手时便半分情面也不留。对方反倒有所顾忌。如此换了一二十招,那净军颓势渐渐明显—— 唐恬心中大喜,正待一招克敌。外围忽然一片声叫,“中台!” 人声嘈杂中,一个人低声问,“还未得手?” 那声如此熟悉,浑似从骨血中流淌出来。唐恬忍不住循声回首,还未看清来人在何处,背心一紧,已被那净军觑个空档点住背心大穴,立时半身麻木,手指不由自主张开,峨嵋刺当啷一声坠在地上。 如此立身不稳,一个摇晃要滚在地上,半空中被人拉住手腕,从容落地。 那净军皱着眉扶她站好,生怕她再多反抗,接连重手法又点两处穴道,这才放心,回转身道,“中台,侥幸。” 唐恬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转身看一眼的本事也没有,稀里糊涂做了阶下囚。 满场静默,无一人言语,只有北风掠过屋檐,不时呜呜怪响。 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起,有人慢慢走近。唐恬站着,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来人很快走到近前,立在唐恬身前。唐恬动弹不得,目光平视之处是一小片墨色织锦官服,金线纹绣一品仙鹤,引颈欲飞。官服交领平整扣住一段修长的脖颈,苍白而又脆弱。 他立在唐恬身前,一声不吭,呼吸深一时浅一时,微弱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