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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里天翻地覆,宇宙颠倒,屋里的人却是很快地沉入了梦境之中。 梦境与所处之地千差万别。 林栖的□□好像一直活在痛苦与狼狈之中,沉浸在自尊与憧憬都被打散的绝望之中。但梦里是另一幅光景。 绿啊,满眼的绿,摇晃着的绿。美到极致的色彩。 他在这里好惬意,伸伸小手、小脚,聆听着有如天籁般的呼唤。他仿佛听见有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唤他“宝贝”。他觉得安心极了,周身的水摇摇晃晃的,不一会儿他又陷入了睡眠之中。 呼唤声持续了许久。时不时地,就有几声充满爱的那样的声音响在耳畔。 快呀妈妈,我想睁开眼睛啦。 只是当真正的他再度睁开眼,一种憎恶人世的感情又涌上心头,他忘掉那片通透的绿色,眼里只剩冰霜雨雪。他不知道在做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梦,更不知何时梦醒。 他坐起身,不出意外地看到门口那人的身影。 那可是天渊宗宗主,何等的听力,再细微的动静也会被他捕捉到。如此,林栖就看着那个人转过身来面向着屋内,可踌躇几番,他迟迟没进来,像是在顾忌什么。 正常的情绪是觉得可笑吧。毕竟这个人不久前还疯了一样地伤害自己,一夜之间又如此惺惺作态,聪明点的人都不会把这点可有可无的好放在心上。 然而看着他的身影,林栖又觉得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眷念。他感到自己的肢体十分不协调,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的不止蒋修思,还有他自己。 两个人简直像极了皮影戏里的傀儡。演着一场不知所谓的戏,被操纵、又身在局中不得解脱。 这些怪异的想法让林栖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不真实起来。他迷惘地扬起了脖子,视线投向窗外。 风正过,桃花纷纷扬扬。 宛若一种预兆,未关严的窗子一下子被吹开,桃花飞进屋子,撒落在床上。风又变得汹涌起来,桃花那么惹人怜惜,全被吹作一阵花河。它卷着清淡的香气,被风吹得冰凉,齐齐向着屋里来。 落在地上,落在矮几上,落在古琴上。 更多的,桃花落在林栖的头发上、身上,多得数不胜数,如同要将他埋葬。 猛然间,门被推开。更多的花从门口涌入,挤着、嚷着、簇拥着蒋修思,逐渐要将整间屋宇吞没一般,呈嚣张之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栖的双眼跟蒋修思对上时,也就不出所料地听到他说:“是魔物。” 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林栖漠然地低头盯着那只有力而漂亮的手说:“魔物又如何?” 天地间正涌注着桃花。他想,这么美丽的魔物,也理应被原谅。 蒋修思叹了口气:“不要任性。在我背后好好待着。” 他意识到形势严峻。这片桃林明明是因为蒋修思倾注灵力才得以常开不败的,而这魔物绕开了蒋修思的禁制,还玩弄人一般借用这些由他的灵力盛开的桃花。 蒋修思转身,抬手举起长剑。花眼之处,必为魔物藏身之地。 周身灵气运转,蒋修思直直看向某处,剑尖转向。而正在此时,背后的人冷不丁问了句:“你猜它是来杀谁的?” 蒋修思分神回答了一句:“我不会让它动你分毫。” 林栖垂眸看向手腕上未消的痕迹,冷笑着说:“一直在动我的人不是你吗?里里外外,哪处你没动?” 这糟糕的台词。蒋修思简直被他搞得后心发麻。现在不知道魔物是何来历,也不知道它为何而来,蒋修思实在不能够再分心了。 偏偏身后的人喋喋不休,陈述事实,完完全全地表现着他对蒋修思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更何况,他才不在乎魔物。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原先缠缠绵绵的、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魔物一改作风,蒋修思蓦地感到一股澎湃如浪潮的魔气猛地向他们袭来。 再没法跟林栖说些什么。他举剑迎向魔物。 剑气凌厉,一剑下去蒋修思都听到那足以使山河摇撼的巨大声响,声势浩大、力大无穷。 而那魔物不躲不避。剑身直直刺过去,只见无数桃花如烟花一般炸开,飞快地溅向四周。一朵桃花擦过脸颊,蒋修思的左颊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不过没关系。这也只是一个试探,蒋修思再不停留什么,闪电般纵身一跃,自上而下再狠狠劈下一剑。 这次,是朝着所谓的花眼。他毫不留情、眼里聚着惊人的光亮,剑尖准确无疑地刺向那里。 嗯? 蒋修思的脸上闪过困惑的神情。耳朵好像捕捉到了鲜血流下的声音。 蒋修思在瞬息之间明白了些什么。他匆匆转身过去,心跳骤停,他看到林栖的右眼上正不住地淌着血。 这是他送给林栖的桃林。多年来,灵气滋养,孕育出灵物只等一个契机。林栖早成了这林子的主人,他可以造出最天真美丽的灵物。偏偏是心魔入体,侵染十里桃花。 这魔物不是来杀蒋修思的。 蒋修思手里的剑松了,他怔怔地看着林栖。 无数的桃花趁机而上,仿佛拥抱一般将他环绕,固定住他的手脚。蒋修思无声地看着床上的林栖。 他想问,林栖,你在想什么? 又想问,你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神情呢?这只是一本书,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