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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片刻后,蒋修思伸出手匆匆去帮他拢好衣领,说:“小心着凉。” 林栖微微仰起头看向他:“不把我关起来了?”他可是在暗室内待了整整一月。 “不会再关你的。”蒋修思只得认了这笔账,向他承诺,“我不会做再让你为难的事情。” “是么?”林栖轻声说。 他伸手去贴住蒋修思的胸膛。 蒋修思一怔,耳朵又有点发起烫来,那只手却增加了一点力道。林栖看向他的眼睛,目光里是试探和挑衅。 蒋修思明白他的意思,往旁边让开。果然,他让开后,林栖从房里走了出来。 岁寒风烈,屋外气温极低,林栖只着单衣,蒋修思正要出声又听到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真的不把我关起来了吗?” “当然不会。”蒋修思见他还不相信自己,说得格外诚挚,“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 “那,”林栖忽然冲他一笑,“再见啦。” 不对。蒋修思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眼前的人像个空洞又美丽的纸壳子,仿佛要随着风一起逝去。 他脚步轻快,直直往前走去,衣角飞扬。而在他前进的方向的尽头,是悬崖! 蒋修思喉口一紧,下意识伸出了手。他不是很清楚该怎么使用灵力,但这幅身体的肌肉记忆显然十分可靠,凭着他的意志很快运转起来,一团朦胧的白雾飞出,卷住了林栖。 回到我身边来。蒋修思如此想到,那团白雾就乖顺地将林栖送回他的眼前。 可下一秒,蒋修思的双眼与林栖对上,心脏顿时重重一沉。林栖的脸色那么苍白,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冷冽而嘲弄的神情,眉间只凝着深深的厌倦。 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羞辱自己、用可笑的手段逼迫自己。爱人变得面目全非,自己也千疮百孔,他不由得陷入极度的困惑和绝望之中。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到处都是欺骗、伪诈和反复无常。 蒋修思看到的这个,是不知为何失去现实记忆的林栖,他现在很脆弱。明白了这一点,蒋修思又显得手足无措起来,生怕伤到他、刺激他。 不等林栖讥讽他出尔反尔,蒋修思自己先开口:“你现在很虚弱。别的事情我都不会强迫你,你先养好身体。” “你要是不想在这里,”蒋修思说,“我送你回你的住处。” 这次他运用灵力就显得得心应手了许多,唤出御剑,带着林栖飞向桃林深处。 这里依旧是桃花盛开,春意无边。蒋修思略一思索,便暗暗使出一个术法。 无人看见,有一枝桃花在短短的时间快速地经历了由盛转衰,而后生出果实,一步步变得成熟、香气四溢的过程。 待他们缓缓落地,就有一只鲜嫩可爱的桃子落至手心。 蒋修思将其递至林栖眼前:“给你。” 目光落到那只脆生生的鲜桃上,林栖只觉得思绪翻涌。恍惚还是昨天,他从玉笛法器上下来,一只小桃子掉落至眼前。 可是他忘记当时的心境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有鼻尖诱人的清香与记忆深处重合。这东西有违时序,显然,是师尊倾数万灵力为博他一笑。 之前他笑了吗? 不过,如今的他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林栖只再看了一眼那桃子便移开了视线,一语不发地走向自己的木屋。 蒋修思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进了屋,除了鞋袜便径直上了床,不再搭理他。或许是余光里瞥见他凑近,还把被子拉上去,遮住了脸。 蒋修思:“……” 他什么也没做,但现在又必须要摆出这种认错道歉的姿态,实在让他有点无从下手。他压根不知道怎么把人哄好。 放轻脚步走出去,把门合上,蒋修思又担心他再出什么事,便守在了门口。林栖现如今明显是被伤得太狠,从而变得一蹶不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意志极度淡薄。倒很像现代医学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蒋修思对这种心理疾病略有了解,在这里不太可能找到精神药物,或许行为主义理论下的脱敏疗法可以一试。 进行这种治疗,就要将患者暴露于受到刺激的环境下。蒋修思一怔,受到刺激,是指小黑屋里的一切?他心里刚刚暗道一句那本书他没有细看,这具身体的记忆深处就浮现出了具体的画面。 蒋修思:“!” 这可比看到林栖露出的那点儿锁骨可刺激得多了。 一室暗沉,那副精铁制成的锁链却映出了点点寒芒。手铐处虽绑上了兽毛,搁在那处的腕骨仍然被磨得发红。更不消说,蔽体的薄纱那般轻盈、近乎透明,压根遮不住某些颜色更为艳丽的痕迹。 蒋修思窘到极点,四处搜索这记忆的播放键,想把这段视频暂停。可汹涌的记忆不顾他的意志,仿佛身体已经本能地对这些过分熟悉、喜爱的东西敞开大门。 他难堪地用牙咬住一点下唇,“被迫”看完将近一个月的小黑屋剧情。 怎么会这样?蒋修思只觉得自己险些魂飞魄散。他不禁想到现实中,林栖曾经告诉他,这是读者喜闻乐见的剧情。 这也是说,林栖本人也是喜欢这个的吗? “不知……”蒋修思不禁咬紧牙齿,低声道,“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