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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承乾宫传出只为东宫太子选一女为正妃的消息,宫里宫外听得哗然,越启闲极无聊,还跑到长乐宫,揪着裴无洙问她:“小姑父、小姑父,你说太子殿下更喜欢哪种性子的女孩儿啊……我帮越莳问问,她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怎么又突然只选一个了,这下完了。” “唔,”裴无洙想了想东宫太子一贯的秉□□好,揣测道,“应该是娴静文雅的大家闺秀吧。” “越姑娘,”裴无洙回顾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对越启妹妹的印象,不自觉蹙眉道,“做太子妃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越启不想听后面的了,匆匆回了句“那是勇猛果敢”,就又跑回东宫里、趁着太子不在,烦剩下的三个人。 符筠生对此类内宅女眷、风月相关的议论从不参与,甚至深恨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只板着脸,作出一副“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姿态。 陆恺文也觉得越启实在是太无聊,不想搭理他。 只有庄晗兴致所在,随口回了越启一句:“应该得要活泼外向些的……殿下更喜欢性子灵的。” “可庄子期,你这和我小姑父说得不一样啊,”越启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右手再竖起一根,两个比到一起,迷茫道,“小姑父说殿下喜欢娴静文雅的,你又说得要活泼外向的……难道要我去告诉越莳,你得既娴静文雅、又活泼外向?” “她怕不是得以为我在故意为难她,”越启小声嘀咕道,“得直接提刀片了我……” 这时候从越启嘴里听到了裴无洙,庄晗愣了愣,不自然地重新理了理手中文卷的顺序,若有所思道:“你听五殿下的吧……我随便说的,现在想想还是殿下有理。” 越启将信将疑,最后选择什么也没跟越莳讲。 待时间熬到十月,太子妃选定孙氏的消息传了出来,越启扼腕痛惜道:“早知道我就跟阿莳说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那个孙家的姑娘听说特别文静,还是小姑父厉害!” 庄晗听了,也只是付之一笑。 太子大婚的仪程极为繁琐,比寻常的三书六礼还要复杂琐碎得多,议定孙氏之后,真宗皇帝特叫礼部右侍郎亲自主掌、拨了一群人过去,两年内什么都不用干,就专为太子的大婚仪程服务。 裴无洙其间远远地见过孙氏一面,看得出对方确实是一个不太多话的姑娘,面貌也只能说是清秀,比裴无洙自己预想中东宫太子妃的长相要略逊一筹…… 不过很快裴无洙就把这个莫名失望的心态扫出了自己的脑子,暗暗感慨:果然东宫太子就是比自己厉害,注重内涵而不重皮囊……更有一国储君之风范! 日子就这样一眨眼溜到了十月十五,下元节。 道宗三大盛节,一月上元、七月中元、十月下元。其中上元谓之“天官赐福”,中元道曰“地官赦罪”,下元则为“水官解厄”。 解厄……牵星楼的十丈高台之上,卿俦广袖轻舞,从容而出,望着天际那轮恍惚触手可及的圆月,默默思量着今夜的计划。 解厄荐亡,下元节是最适合的“天时”。 至于“地利”……明萃阁内,这段日子以来动不动便把自己关在这里闭门沉思的东宫太子陡然惊醒,捂住心口,痛苦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就只有“人和”了。 卿俦广袖一挥,如传奇话本中的天外仙人般,瞬息之间,便从容地自高台上消失不见了。 明萃阁内,东宫太子斜靠在墙边,额上冷汗直冒,他能明显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模糊的光晕,缓缓侵蚀着东宫太子的心神,直叫他的眼神渐渐迷茫……以至于最终彻底被拉入了一段幻梦里。 …… …… 长夜,深山,士兵,火把,惊飞林间鸟的猝起动静。 东宫太子沉着脸,冷冷地对着眼前人毫不客气道:“左大人不必再多费唇舌……孤必得要亲自见了父皇,再论其他。” 越启紧绷着一张脸持刀挡在东宫太子身前,符筠生扣在火统上的指尖微微颤抖发白。 两边形势,一触即发。 …… …… “郑氏贱妇,荒淫背德……你乃她与外人私通诞下的野种,自不堪配储君!” 东宫太子呆呆地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收拢起眼前散落一地的书信文书,木然听罢上面人毫不留情的呵斥与嫌恶,缓缓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真宗皇帝怒发冲冠的容颜,片刻后,叩首伏诛,怆然道:“儿臣便以此身,偿还父皇二十年来的荣养深恩。” “你乃那贱人与外人私通的孽种,”真宗皇帝不屑道,“不配对朕称一句‘父皇’。” 东宫太子默了默,垂首三拜,轻声细语道:“只是终究陛下悉心爱护我多年……我死后,东宫未定,六弟端庄宽仁,愿向陛下荐为国储。” 真宗皇帝却早已听得很不耐烦了,只无声冷笑道:“东宫之位,不是你的,也不必你再操心……朕给你最后一点颜面,留个全尸。” “你既一定要亲眼见到朕才甘心,如今见也见了,便就在朕面前自戕谢罪吧。” 东宫太子怔怔看了身前的毒酒半晌,心中默默想道:父皇多疑,皇后的背叛,足以使得郑氏所出就此无缘帝位,其余诸等,唯外家为楚襄侯府的六皇子有一争之力……但自己今日这句话后,就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