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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母后什么都知道了,”东宫太子想到自己刚刚进来时,郑皇后脸上恍若无事发生的闲适微笑,不觉乏味又厌倦,“方才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本宫还以为,”提到这个,郑皇后也正是满心火气,忍无可忍地反唇相讥道,“太子至少知道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到本宫这里,少说也得收着、忍着三分。” 东宫太子默然片刻,神色平静地转移了话题,只简单道:“那就孙氏吧。” ——越氏和沈氏,方才在慈宁宫外都撞见了……东宫太子实在不太想再去理会当时在场的那群人了。 “孙氏木讷,你自己挑的,也别后悔。且她是贤妃胞妹的女儿,楚襄侯府的外孙女,”郑皇后无可无不可,只不免要多提点东宫太子一句,“你父皇对陆家人的忌讳,你心里应当是明白的……你要定了孙氏,得先自己想想好,到时候要怎么跟你父皇说才不容易犯着他。” “孤心中有数……父皇还不至于与孤计较这个,”东宫太子不以为意,只作势要辞,“既没有旁的事,孤就先走一步了。” “站住,本宫还有事要与你交代。”郑皇后缓缓起身,冷冷地望着东宫太子,慢吞吞道,“晏儿,你说的不错,本宫只有你了……所以,本宫确实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父皇,但同时你也要答应本宫,幸李氏一回。” 郑皇后想得很清楚:男人嘛,越是吃不到嘴里的越是要惦记着,惦记着惦记着就惦记得走火入魔、非他不可了……当年真宗皇帝就是如此对她魔怔的,不然对方一任帝王之威,后来也不会任由她私下小动作不断地以“爱”为名摆布着。 郑皇后怎么可能会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走了真宗皇帝当年的老路…… “母后也不是要你娶李氏,你只要闭上眼睛,心一横,睡她一次就算了,”郑皇后自觉自己已经退让妥协到了最底层,宽宥道,“母后旁的什么也不求,也不会有除了承乾宫之外任何人知晓……你父皇、你那个好弟弟,都不会知道。” “只是叫母后心定,知道你真能断了心里那点念想就是。” 东宫太子下颚紧绷,强忍着厌恶,面无表情道:“如果孤说‘不’呢?” “那件事,本宫确实不会告诉你父皇,”郑皇后隐晦地警告东宫太子道,“但可并不代表着本宫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东宫太子猝然回头,眼神阴狠地看着神色倨傲的郑皇后。 “母后,”东宫太子面目森寒,眼神暴戾道,“您也最好不要试探孤的底线、挑衅孤的尊严。” 郑皇后一时竟然被东宫太子看得心神巨震,莫名惶然地后退半步,踉跄倒在原位坐下。 待回过神来后,顿时大恼,怒不可遏地呵斥东宫太子道:“这就是太子对自己亲娘说话的态度?……你在威胁我?” “母后,”东宫太子袖手而立,冷眼观望郑皇后鲜见的狼狈姿态,轻声嘲讽道,“不是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就有资格被人叫一声‘娘’的。” 郑皇后不意东宫太子竟然会在如此场合、突然这般不留情面地彻底撕下了母子之间最后的那层体面,气得嘴唇颤抖,愤然而怨尤道:“但世风如此,你是本宫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到你嘴里,本宫竟然还当不了你一声‘娘’了?本宫当年真不该留下你的……” “你要这样说,”郑皇后含着一股没来由的怨恨,也一般无二地冲着东宫太子刻薄了回去,“本宫宁可自己当初生出来的是块烂肉了……” “世风如此?”不过其时东宫太子并没有深究这话里的个中深意,只听得可笑,讥诮罢,俯视着郑皇后哂然道,“母后,您要这般讲,孤也可以做得在世人眼里尤为‘孝顺’您的……不过孤私以为,您恐怕不会太愿意受那般‘孝顺’的。” 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母子冷冷地注视着对方,面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与隐怨,仿佛面对的不是亲人、而是世仇一般。 “你如果真心不喜欢李氏,”最后,还是郑皇后底气略输一筹,难堪地别过脸,再又退了一步,“也可以不要她……但是,你那个好弟弟不能再在洛阳长留了。” 东宫太子面无表情听着,不言不语。 “你要是舍不得他,就得留了李氏在身边,”郑皇后自以为又拿捏住了东宫太子的短处,微微冷笑道,“你若是不想要李氏,就让他走……你大婚之后,他再不能留在洛阳。本宫这也是为自己的儿媳妇、日后的亲孙子着想。” “母后大可不必如此精心设计,”东宫太子轻蔑一笑,不屑道,“都不必等到孤自己大婚,五弟明年跟福宁成婚,然后立马就要启程,就藩雍州……虽然孤并不乐于再答应您的任何条件了,但要是这个的话,您也不必多想,本来就是应有之事。” “雍州。”想到这个地方,郑皇后又忍不住肉疼,厌烦地看了东宫太子一眼,喃喃自语道,“你父皇倒是偏心得足够坦荡,你也是有够痴情……你就叫他去雍州吧。” “建安侯的女儿、雍州的封地,”郑皇后冷冷地瞧着东宫太子,刻薄道,“看他能在那里‘好好’呆多久……将来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东宫太子根本就懒得再与郑皇后多言,只毫不客气地留下一句“这是孤的事,却也不是您一个未来困守洛阳一辈子的皇后、皇太后需要考虑的了”,之后也不再看郑皇后反应,径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