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监公厨 第29节
“郎君的鼻子可真灵，这一次新做了香辣、蜜汁和五香三种口味，味道比之前的更好。” 说话时候，郑琬还将原本盖在篮子上的叶子揭开。 这下子一股混合的浓烈香味瞬间朝着柳寻江的面部冲去，根本容不得他抵抗，香味就已经吸进身体里，大脑立即发出渴望的信号。 他双眼放光地在篮子里三种口味的小鱼干打量，好奇地问：“怪不得香味如此浓郁，多少钱一份？” “因为这一次往小鱼干里加入了番椒、糖和各种香料，所以这次一份四钱。”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被这突然翻了一番的价格吓退，但柳寻江本就不缺钱，加上是个好吃的老饕。 他一闻就知道这一次的小鱼干不普通，想到马上就要和三五好友一起去打猎，正好带着这些小鱼干当做下酒的小菜。 立马豪横地对郑琬说：“把这些都包起来，某全要了。” 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郑琬第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等意识到面前之人的话后，立即激动地说： “郎君既然全要了，那就直接将竹篮拎走吧。这个篮子也不值多少钱，今日取来的小鱼干共三斤，郎君给一百二十钱即可。” 柳寻江遇到好吃的，就没有那么理智，直接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竹篮旁边。 而后一手拎过简陋的竹篮，满意地说：“其余的，就当是赏你的。” “多谢郎君。” 郑琬看着柳寻江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愿移开视线，心想：要是她能多来几个这样豪气的客人该有多好，发家致富不是梦啊。 甚至还有点为自己的胆小感到遗憾，早知道今天出门就多带一点小鱼干，那么连存货都不用担心了。 她掂量着手里的碎银子，依据现在的兑换比例，换出两百大钱不是什么问题。 脑子立刻冒出四个字“发了发了！” 于是，王城和李襄都还没有处理好自己为了争抢小鱼干，而闹出来惨烈场面，就看到郑琬高高兴地从另一端跑来。 两人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脸笑意地等着郑琬靠近。 等到郑琬出现在后门的时候，就看到两人脸上明显的假笑，她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是不是有什么上级在检查？不然两个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变成假笑男孩了。 王城和李襄不明白郑琬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热情地笑着说： “刚刚娘子送的小鱼干实在是太好吃的，多谢娘子相赠。” “你们喜欢就好，那玩意就是当个零嘴解馋用的。” 说完，郑琬又在两人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去。 等到门重新合上，王城看着对面的李襄，疑惑地说：“刚刚郑娘子不是带了一篮子的小鱼干出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郑娘子是去给什么人送吃的，那一篮子的份量可不少。” 李襄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也对小鱼干的去处深感困惑。 “或许吧？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等着明日的早膳热干面就成。” “不就是说一两句闲话吗？你干嘛突然那么严肃。不过你说，要是往后给郑娘子帮忙拿东西，都能够吃到这样的美味，那……” 于是，在之后都水监的排班中，陆明璋惊奇的发现，他手底下的人对于守卫后门安全的任务特别积极，甚至已经到了一种争斗的架势。 他叫来闹得最凶的几个人，看着一群人整整齐齐挂彩地站在自己面前，喊道：“抬起头来！” “诺。” 王城等人也不知道自己私底下的行为居然正巧被陆队正给抓住了，那是一个个低着头准备接受惩罚。 但是，陆明璋此时更关心大家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 看着带头闹事的王城说：“王城你来说说，为什么你一定要守后门，要知道我们守卫队的职责是维护都水监的安全，一直待在后门，那么你和其他往上走的机会都没关系了。” 闻言，王城也为自己小心思感到羞愧，但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目的，还是想了一个理由解释。 “某武在守卫队里只是中等，估计这辈子往上走的机会渺茫。加上之前一直都是后门待着，对那儿的环境比较熟悉，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某肯定能及时发现，也能对都水监进行保护。” 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听着都脸红。 陆明璋更是对这样的话，一点都不相信，问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严厉，警告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答。” 众人顿时被陆明璋说话的声音吓到，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企图在陆明璋面前减轻存在感。 但被叫出来的王城就不是那么好解决了，他看着越来越往后的队友，只想感叹一句：这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就留他一个人面对陆队正的怒火，可真是自己的好友。 于是，他顾不得掩藏自己的心思，开口道： “想必陆队正也知晓公厨来了一个做早膳特别好吃的郑娘子？” 陆明璋也是听过一两句，但他对口腹之欲向来不重，也就没有去过公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王城要提到这个郑娘子。 “和郑娘子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郑娘子除了负责公厨的早膳之外，自己还会私底下做些吃食，卖柴火、食材、厨具等都会经由后门进入后院。我等经常会给郑娘子帮忙搬东西，而后郑娘子就会在出门时相赠一点吃食，那滋味简直是某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零嘴……” 听着对面逐渐跑偏的话题，陆明璋也把几人争抢守卫后门的原因查清楚。 他们居然就是为了给一个厨娘帮忙，然后得到一点感激的零嘴，这种理由在他没有听到之前，他是任凭怎么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他更无法理解的是，吃食和自己的前途怎么能相比？一个个真的是没追求。 于是在这一天之后，都水监守卫队的训练愈发严苛，对于后门的守卫也开始采取定期轮换值班的制度，绝对不让某两个人长期在后门待着，以防他们被郑琬的糖衣炮弹所诱惑。 但是令陆明璋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看似合理的安排，却让整支守卫队都被郑琬的吃食影响，每一个看到有人给郑琬送东西上门，那是积极的不行。 陆明璋撞到无数次之后，终于学会了对这件事采取漠视的方式。 ———— 郑琬回到自己的住处，惊奇地发现赵青悠居然守在炉子面前，正在给她烧火煮大骨头。 她惊喜地问道：“阿姊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公厨的活计？” 赵青悠听到郑琬的声音，回头过来，笑着说： “还不是和上次一样，儿觉得或许是刘大厨心中自有决断，我们可以早点休息更好。儿刚刚准备来给娘子帮忙，就看到炉子的火快熄灭了，现在已经重新沸腾。娘子是去了何处？留着骨头在这里烹煮。” 闻言，郑琬立即将自己攥在手心的碎银子拿出来，兴奋地说： “阿姊快看！方才儿趁着时间还早，特意去市集走了一趟，带了三斤的小鱼干，一下子全都被一个人买走了，他直接付了这块碎银子，说是多余的是给儿的赏钱。” 赵青悠听到也为此事感到高兴，笑着说：“那可真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好人。不过，娘子怎么独自一人将小鱼干全部做好了，之前不是答应了等儿回来在一起做的吗？” “呃……” 郑琬也没想出来什么合适的理由，赶紧按住想要起身的赵青悠，胡乱解释道： “阿姊你看儿像是累到的样子吗？这这些各种口味的小鱼干，就是把小鱼干和调味料翻拌一下，很简单的，根本不费力。所以儿才能在阿姊去后厨帮忙的时候，很快就独自做完了。不然，肯定是要等阿姊回来的。” 赵青悠把郑琬浑身上下打量一番，看着不像是欺骗的样子，只得松口道： “那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再这样，就别怪儿生气了。” “好好好！绝对没有下次。正好阿姊来了，那就等这大骨汤熬好再走，以形补形，我们的身子骨也会更好。春夜里，喝一碗香浓的骨头汤，浑身就会变得暖烘烘的。” 赵青悠对于郑琬说的话觉得怪怪的，但是具体什么地方，她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只得暂时坐在原位，和郑琬一起慢慢地等待猪骨汤的出炉。 两人面对着炉子，闻着逐渐浓郁的骨汤香味，感受身后时不时吹来的凉风，画面格外的温馨。 坐了一会儿，赵青悠还是忍不住对郑琬刚刚做的这桩买卖好奇。 “一下子买完小鱼干的客人，是之前买过，第二次尝试吗？那他有没有反应这一次的小鱼干味道如何？” 郑琬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对方好像只看了一眼就定下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好像那位郎君只问了一句就定下了。” “那他不觉得香辣小鱼干的滋味有点太刺激了吗？” “或许吧？” 郑琬也有些不确定，当时她就是提了一嘴，说是里面有用到番椒，就是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番椒是什么味道的配料。 被两人担心的柳寻江，高高兴兴地带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回府。 哪想到刚进门，就被门房提醒道：“郎君，阿郎回府了。” 闻言，柳寻江的身体一顿，脑袋有点机械性转头往说话的门房看去，什么话也不说。 但是门房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肯定地点点头。 那一瞬间柳寻江的大脑迅速冒出来两个字“糟糕，”连忙收回自己跨进去的步子，转身就要往自己待习惯的教坊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对门房提醒道：“要是阿娘来问话，你就说某从未回来过，一天都在教坊待着。” 还没走几步，身后立即传来熟悉的严厉声音，“你要去哪？” 这下子柳寻江的身体是真的无法动弹了，赶紧将自己的脸带上熟悉的笑容，慢悠悠地转身，语气装作惊喜地说： “阿耶，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派人快点去找儿子，差点就与您错过见面的机会了。” “哼！油嘴滑舌，还不快进来。你阿娘还在等你一起用膳，都多大年纪了，一点好的也不学，天天去什么教坊，声色犬马，玩物丧志！” 柳辛对自己的这个三儿子是真的没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一点好都不学，成天吃喝玩乐，不成体统。 而柳寻江听到这些雅致的贬低之语，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左耳近右耳出，根本就不在意。 但是想到阿娘还在等着自己一起用晚膳，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听着父亲的训诫，一步步往正院走去。 秦大娘子就没有柳辛那么差的脾气，一看到自己的乖儿子回来了，立马笑着迎上来。 “蛮奴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快，快坐下，阿娘今天可是特意给你准备了爱吃的驼峰炙。” 这道菜的确是柳寻江之前很爱吃的一道菜，可是想到自己今天闻到的香味，他突然觉得这道菜一点也不吸引人，眼睛下意识地瞥过自己手里的小鱼干。 他那突然变换的视线，立即被关注儿子一举一动的秦大娘子发现。 她这时才注意到儿子手里居然拎着一个简陋的竹篮，看着那晃晃悠悠的架势，估计用不了多大力就会散架。 看起来与儿子平日里乐意接触的东西差异太大，而且注意到之后，她还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馋的她口水直流，不禁好奇地问： “蛮奴，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闻起来还挺香的。” 一听到有人夸奖自己寻来的美食，柳寻江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他平生最喜的除了乐曲，就是一口吃的，夸他买的吃食，就像是在夸他自己一样。 此刻，他也忘了自己的父亲还在场，积极地介绍道： “上次蛮奴在都水监附近闻到一个特别香的味道，就上前询问，发现是一位小娘子在卖自己亲手做的小鱼干。阿娘没听错，就是常人都不怎么吃的小鱼，竟然被她做成，焦香酥脆，但又不失鲜美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