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次日清晨,纪得早早醒来,要说她的娇气也是无可厚非,择床就是其一。 顶着发青的眼圈,走到厨房。 冰箱里只有零星几个鸡蛋和一些速食产品,纪得思索着该做什么才好。 蒋楚被闹钟吵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洗漱完,走出房门的时候突如其来一阵香味。 看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才恍然,啊,差点忘了,昨天刚接回来的人,瞧自己这记性。 “敢情我是接了个田螺姑娘回家呢。”轻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纪得转身,看到来人,笑着将最后一个煎蛋摆上餐桌,“早啊,我厨艺一般,你别见笑。” 她总是这么谦虚吗,蒋楚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光彩夺目,却过分克制收敛。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吗。 单单是下厨这一项技能,就已经甩下无数人了。 这个小丫头,这么不自信啊。 牛奶温的刚刚好,速冻饺子也比自己做的好吃,蒋楚想,“我要是男的,一定抢着娶你。” 呃,想法不经意说出口。 “我要是男的,也会想娶你。”纪得回应,蒋楚的豁达明朗,自信骄傲,她没有,很羡慕。 “那你没机会了。” “啊?”纪得诧异,她独居一人,一颗心扑在事业上,实在不像是有家庭的模样。 “噗哈哈……”差点将牛奶喷出来,好在及时忍住,“我是不婚主义,所以咯,你没机会娶我了。” 哦,好厉害。连这样一个不被世俗平常接受的决定,都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口。 换做是她,一定苦恼极了。 “吃完想去哪里逛逛?” “还没想过。”纪得如实告知。 “我安排了人,带你逛一下周边,午餐我们一起吃。” 蒋楚真的很忙,交代这几句话的功夫,手机一直震动,短信不断涌来。 “下午要去临市做个调查,是有名的艺术之都,经常会有画作展览,你和我一道去。如果玩得晚了,就在那里住一晚。” “好。”纪得念着她工作忙,满口答应,尽量不给她添乱。 蒋楚安排的小姑娘二十出头,刚刚大学毕业,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麻雀,很喜庆很欢脱。 “纪小姐,你想吃什么,这家甜品店的芋圆远近有名。” “那就尝一尝吧。” “好耶。” “纪小姐,这附近有个天文馆,据说里面的仿真星空是网红主推,特别梦幻,你想去吗。” “去吧。” “好耶。” “纪小姐,前面是……” “带路吧。” “好耶!” 吴晓静临时被安排来接待楚姐的贵客,本以为枯燥乏味,没想到真是个美差。 吃吃喝喝逛逛看看,自己的每一项提议都被采纳,简直有假公济私之名。 明明是陪着客人逛,现在本末倒置,有点像客人陪着她逛自己没机会去的地方。 纪小姐长得好看,人也随和,自己想在星空下拍个照留念,不好意思开口,她察觉到,主动开口问:需要帮忙拍照吗。 太太太太善良了吧。 吴晓静感动得眼泪汪汪,当然了,她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人家帮你拍,你没道理不帮人家拍啊。 站在浩瀚星空下的纪得,浅笑着看镜头。 她本就是极美的人,微卷的长发束在耳后,一双笑眼弯弯迷人,像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精灵,闪烁世人眼球。 纪得被女孩子上蹿下跳的滑稽样子逗笑了,本以为拍一张就够了,可临时摄影师好像不满足,还指挥着她来回侧身摆拍。 呃,周围人的目光投射过来,有些难为情。 纪得红着脸婉拒了,被打断拍摄欲的小姑娘还有些意犹未尽,多好看啊,刚刚那几张照片,随便一张都是时尚大片。 “晓静,我有些渴,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纪得看着满头大汗的女孩子,她讲了一上午的话,真的…难为她了。 “好耶,我正好也渴了,前面就有商场。” 吴晓静第一次觉得自己话说够了,平日都是被人制止的多。 讲了这么久,声音都劈了,真是……爽啊!哈哈哈哈。 纪得是一贯的好脾气,况且吴晓静让她想起了,祝福,也是个停不下来的小话痨呢。 这么想着,连离开都没来得及和她告别,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说起坏脾气,也不是没有。 只是那些轻易不发的情绪,懊恼,生气,白眼,无奈……都对着一个人发全了。 而那个傻瓜,受得心甘情愿。 真是个大傻瓜啊。 夏日的冷饮屋真是最最最幸福的存在。 吴晓静咕噜噜喝了两大杯,才稍稍解了渴。 有了力气,一张小嘴更是喋喋不休。 “楚姐真的很厉害,这么年轻,就已经将事务所办得有声有色。”这一次的主题,换成了工作。 “她到现在为止,亲自执手的案子,从未败诉,简直和那谁,一个等级。” “南楚北霖,纪小姐听过吧,楚姐就是南边的第一状纸。” “嗯,听说过。” 纪得附和着,不打断她。 “哎,有时候又觉得她太拼了,比事务所的所有师兄加起来都拼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努力就越幸运。楚姐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匹配得上她的努力。” 吴晓静断断续续讲着自己如何崇拜蒋楚,百分百迷妹了。 纪得听得入神,越努力越幸运,没毛病啊。 自己在温室里待了这么久,不知外间风雨凛冽,实在奢侈。 一上午的时光过得很快。 吴晓静带纪得回到公司,黄金地段的写字楼里景观最好的那一整层。 “蒋楚律师事务所” 辉煌耀眼的金漆招牌,闪闪发光。 纪得上了楼,被安排在会客室等。 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吴晓静简直将她当做自己人了,点心茶水不断。 “纪小姐,楚姐还在忙,你稍作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好的,谢谢。” 其实也没有等太久,蒋楚急匆匆赶来,“等急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纪得合拢解闷的书本,安慰着说。 “走,吃饭去。” 蒋楚带她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本料理。 纪得胃口小,没吃几口就停筷了。 蒋楚是精致的都市丽人,为了保持身材,饮食控制到以克为单位,精确无误。 两人就着清酒,浅笑谈心,氛围静谧的日料店,少了纷扰和嘈杂,也算偷了闲时光。 “姐,其实你不用刻意陪我…”纪得开口,时机恰当。 蒋楚看着面前的女孩,忍不住点明:“小纪得,你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吗?” “什么?” “礼貌,周到,替人着想,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会歉疚,但从不考虑自己……” 蒋楚条条框框地说着,好像每一条都占全了。 “……”纪得无从反驳。 “你有没有为自己疯狂过一回?” “我这不是来岭南了吗。”只身一人。 “哈,就这?”蒋楚笑出声,果真是一张白纸呢,“姐今天就带你领略世间繁华。” 世间……呃,繁华? 纪得跟着蒋楚来到临市,说是做背景调查,就是吃喝玩乐。 正正经经的艺术展看了,琳琅满目的小吃街逛了,一下午都在闹市区溜达。 眼看着暮色黯下,华灯初上,蒋楚带纪得去了一家名不经传的小酒吧,装修大气低调,虽是暗调,倒也不失雅兴。 没有喧嚣吵闹让纪得稍稍松了口气,走走逛逛了一下午,她很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确实累了。 酒吧的灯光撩人,年轻的酒保笑容明媚,炫技翻滚,火花四射。 不一会儿,一杯鲜红调酒摆在她们面前,酒保看了眼纪得,还是将酒移到蒋楚面前。 蒋楚看着他,没忍住一个白眼丢过去:“真是越来越骚气了。” “楚姐过奖。”酒保换了个容器,调了杯无酒精的混合果汁,递给纪得。 “怎么我一带漂亮姑娘来,你就这副狗德行。” 蒋楚的吐槽升级,被笑话的人倒满不在意。 “嗨,别跟着她混,会把你带坏。” 这话是对着纪得说,他眨着眼睛调侃,目光不拘不束,将温婉可人的女孩收进眼里。 纪得笑笑不回答,一旁的蒋楚率先动了手,一个暴栗弹在那人的脑门上。 刚刚还装得有模有样的人,顿时就泄了火:“操,蒋楚,下手这么重,脑子给你弹崩了。” “几天不打,皮痒了是吧。”蒋楚睨了他一眼,悠哉说道,“啊还有,你刚才喊我什么?” “楚…楚姐。”被教训的人瞬间乖顺。 “乖,玩去吧。”蒋楚拍拍小狼狗的下巴,却换来看似凶狠的一瞪眼,不情不愿地扭头走了。 哄走了青春期逆龄男童,蒋楚来舒服地抿了口酒,嗯,手艺有点长进了。 纪得笑看这一出,看着有趣活泼人嬉笑打骂的样子,实在愉悦。 里间的卷帘被撩起,睡眼惺忪的男人走出来,胡子拉碴的样子,却自带性感属性。 饶是纪得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危险又迷人。 目光往吧台看,半垂的眸子几不可闻地亮了亮,一闪而过。 纪得猜到,他眼里燃起的热,是为着身边的蒋楚。 装作云淡风轻地模样,打着哈欠走过来。 “你怎么招他了,正搁我这儿闹呢,吵得我头疼。” “他调戏我妹妹,不该打吗。”蒋楚不看他,顾自喝着酒,懒洋洋地答。 男人这才看到一边的纪得,“你好,我是瞿徽。”他礼貌且绅士的伸出手,修长干净。 纪得还没来得及回应,边上的人先有了动静。 蒋楚一掌挥开了他的手,脸上带着少见的不爽快,冷着声音:“你也跟着发什么骚。” 男人惹急了她,反而惬意了几分,这才正经了几分。 对着纪得又说了一遍,“郑瞿徽,是个厨子。” 连名带姓地介绍了,还是没让某人满意,冷哼着吐槽:“不正经。” “嗯,是个不正经的厨子。”郑瞿徽笑得接下话茬。 纪得礼貌应答:“你好,我是纪得。” “小纪得,他才是最坏的人,咱们不理他。”蒋楚虎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被她一句句损,忍不住想堵住挑拨的小嘴,郑瞿徽拽过她,眯着眼威胁:“我哪儿坏了。” 蒋楚被他单手掐着腰困在胸前,当着纪得的面,她这下真是羞红了脸,一双眸子因气愤多舔了几分光彩。 郑瞿徽收到她眼里的警告,识趣地松了手。 酒吧里的那一出,蒋楚缺了兴致,酒没喝几杯就乏了。 眼瞧着天色太晚,两人在市中心的酒店住下了。 硕大的一个总统套房,一应俱全。 走走停停了一天,确实累了。 和蒋楚说了声,纪得便回房睡了。 夜半口渴,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许是空调风吹得空气中的水分都干燥了几分,起身去了厨房间找水,才开了房门,看到客厅微弱灯光。 不意外的,还在工作呢。 纪得跟蒋楚不过相处两天,她对着事业的那股子拼劲已经见识了,吴晓静说的没错,她真的很拼。 对着外人一派悠然自得,转过身是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电话铃声响起,蒋楚吓了一跳,怕吵着纪得,连忙接起来。 “还不睡?”男人的声音在夜里寂寥空灵,慵懒勾人。 “忙着呢。”蒋楚喝了口咖啡,她确实是为着公事来的,谁料却被这个男人截了胡。 “你还有精神办公?”电话里纸张翻阅的声音清晰可闻,郑瞿徽不免有些气闷,话里透着一分质疑,话外却是九分不爽。 小妖精在酒吧时候就勾得自己心猿意马,软磨硬泡地把她从房里骗了出来,才折腾几下就软着嗓子喊累。 草草放过她,又嚷嚷着要回房,说什么怕妹妹一个人睡不安全。 最高规格的酒店能有什么不安全,要说危险,呵,谁比得过她。 “少耍流氓,没事我挂了。”蒋楚才不吃他这一套。 “有事。” “说。” “天亮了我送你回去。” 哟,这倒是稀罕,他那颗铁石心肠,少说也有小几年没回了,这会儿怎么想开了。 “真的?回去做什么啊,你不是最烦那套子繁文缛节嘛。” “回家娶你啊,等了我这么多年,总该给你个名分不是。”郑瞿徽说的轻巧,可话里的每个字都刻骨铭心。 “呸,谁等你了,老子不婚主义,你想成家出门左转,慢走不送。” 蒋楚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灿若桃花的笑容出卖了她的好心情。 纪得凑巧听了这一耳朵爱意满满,连喝水的心思都淡了。 回到床上,难得的掏出手机。 看着从前和他的寥寥几字,纪得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无趣枯燥的人。 纪得越发挑不出自己的一丝优点,她没有蒋楚的风情万种,没有黎梨的明媚灿烈,没有祝福的爽朗豁达。 连情话都不会说的自己,竟被他那般爱护珍惜。 手机屏幕白光闪闪,界面停在陆禾的朋友圈。 年初时零点的那一条,他的一句“新年伊始,得偿所愿”,不过几月光景,便破了梦。 那日纪宅阳台上,他与她比邻而望,看不清神情,可听着电话里的呼吸节奏,知道他很高兴。 纪得永远忘不了,他高兴是像个孩子一样喜出望外的笑。 就好像十四岁那年的夏天,他畅跑在绿茵草坪上挥洒汗水的阳光身影。 陆禾最后一条信息,在她离开Z市的时候收到的。 话很简短,只有三个字,“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