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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去医务室?”裴焰问,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柔和了下去。 “你别管……让我一个人缓一会儿。” 容辛弓着腰,脸色像纸一样白,双手把胃部的衣服抓的一片褶皱。裴焰觉得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把胃按穿了,然而即便是疼成这样,容辛却没有一点求助的意思,他就像是一只死倔的蚕宝宝,把自己完全封闭在茧中,不让任何人踏足他的世界分毫。 裴焰皱了皱眉,忽的站起来,转身向远处跑去。 走了吗,容辛想。 本来就过了饭点,食堂人都走光了,刚才还有个聒噪的裴焰,现在偌大的三层楼似乎只剩下他一人。 身体里紧绷的那根神经仿佛断了,疼痛仿佛潮水般把他淹没,容辛再也忍不住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指尖掐住上腹深深陷了下去。 胃里就像是被钢针用力的搅动着,尖锐的绞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从中撕裂。 这样一个人忍痛的日子已经多久了,四年了吧。 久到他已经不记得在疼痛中被人安慰的感觉,久到他已经习惯了。 疼痛将他锐利清晰的神志逐渐模糊,刺眼的阳光将他的思绪与细碎的回忆纠缠在一起,顺着时光回到四年前的初夏。 雪白的桂花在夏日的微风中飘摇地落下来,停留在淡紫色的碎花裙上,少女趴在窗台,在桂花香里,站在金黄的阳光下轻声哼唱。比她小四岁的男孩端着刚切好的西瓜走出来,递给她最大的一块,少女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狡黠地把桂花瓣藏进他乌黑的发丝。 “姐姐。”少年拖长的尾音里有些无奈,随即笑着捧起窗台上的一大捧桂花瓣反击回去。 桂花雨在笑声中飘然散落,碎花裙摆随着少女欢笑的旋转像花儿一样绽放出五彩的颜色。 …… 乌云裹挟着冷风将桂花雨席卷而走,阳光被阴霾笼罩,柔和的暖风化作刺骨的呜咽。血色的狂风将碎花裙掀起,在猩红中狂舞,歌声化作痛苦的惨叫。少年疯了一样的向着惨叫发出的地方奔去,黑暗中仿佛伸出无数狂笑的手,裹挟着来自地狱的阴冷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被我们少爷看上是你姐姐的荣幸。” “操!给脸不要脸!我们少爷有的是钱,少不了你姐的,还不赶紧滚!” “低等的穷臭蛆还妄想拒绝我们少爷!给我打!” “操!这小子会点功夫!一起上!” “你不是能打吗!肚子上开了个洞我看你怎么打!” “你去救你姐姐呀!去呀!爬起来呀!” “你救不了她的!” 你救不了她。 …… “容辛!容辛!” 裴焰抓着容辛的肩膀大声的叫他的名字,容辛就像是坠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单手掐着胃,另一只手撑在大腿上,呼吸急促而剧烈,俊美的脸上布满了冷汗,整个人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操!我就走了两分钟!容辛!”裴焰急的脑门上都出了汗,容辛这个样子像是某种创伤后遗症的心理疾病。 他把手里端着的热水往旁边一放,赶紧扒开容辛的眼皮看他的瞳孔。 严重的心理负荷会使交感神经兴奋,引起瞳孔开大肌的收缩,使瞳孔扩大,容辛现在就是这样,瞳孔直径放大,乌黑如墨的眸子深处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极其痛苦的情绪压抑在其中,汹涌地翻滚着。 裴焰眼底微暗。这种心理疾病可大可小,如果经过后期调理或许可以恢复,可是现在偏偏赶上容辛胃疼,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到家了。 “容辛你看看我,咱们在学校呢,没事的。” 裴焰沉下声来握住容辛的胳膊,像是给小猫顺毛似的从上到下抚摸着他的颤抖的后背。他炙热的掌心像是温热的暖炉,一遍遍温暖着容辛冰块般冷硬的脊梁。 “别怕,没事的。”裴焰柔声安慰,这是他和徐晓燕学来的安抚情绪动荡病人的动作,不知道对容辛有没有用。 偌大的食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阔的空间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淡去,阳光像聚光灯一样将二人笼罩在其中,就好像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容辛艰难的喘息着,冷汗不住地滚落。 如果我不在,他是不是会一直一个人硬挺着。 裴焰的心里忽的涌现出说不出来滋味,这个漂亮的过分男生好像在用冰冷作为掩护,把自己悲伤的、痛苦的、快乐的一切情绪都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触碰。 他忽的意识到容辛或许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冷漠的,那神秘的不知名的心理创伤,或许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本源。 你究竟遭遇过什么。 “嗯……”容辛面色痛苦,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胃里刀绞似的疼痛让他的俊美的面容如雪般惨白,甚至连嘴唇上都咬出了隐约的血痕。 裴焰扶住他,尝试让他直起身来:“容辛,我刚才去食堂后厨帮你要了一碗热水,你……” 不知道是不是疼糊涂了,容辛忽的反手抓住裴焰的手,艰难的咬住嘴唇,另一只手紧捂着上腹部,崩溃似的溢出一声:“疼……” 脑子里“嗡”的一下,裴焰的手微微一抖。 毫无防备听到这么一句痛苦的低吟,刹那间裴焰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那声音带着微颤,就像是受伤的小型猫科动物发出的虚弱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