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点狙击 第17节
苏鹤亭没忍住,打了个激灵,把耳朵折成了警觉的飞机耳。 一种极为微妙的气氛。 检查员松开手:“结束了。” 苏鹤亭想跑,右手却“咔”地一声,被黑色菱形碎片组成的手铐扣住了。 他回过头:“?” 检查员把另一头扣在自己手腕上,淡声说:“你被捕了。” 苏鹤亭:“……” 有事吗您? * * * 苏鹤亭被捕了。 他妈的。 苏鹤亭跟检查员坐在一起。 “我叫东方,”一个趴在车座椅靠背上的英俊小哥笑眯眯的,目光一直徘徊在苏鹤亭和检查员铐起的手上,“您怎么称呼啊?” 苏鹤亭说:“你爸爸。” “啊,”东方也不生气,“还挺烈。” 车门打开,爬进来个美少女。美少女留着黑长直,只有十七八岁。她不苟言笑,有点少年老成,但是进来也把目光往手铐上凑了凑。 “栀子,”东方撑住脸,“你能给我——” 花栀抬手,用报告册把东方拍下了靠背。她头都没转,不笑也不恼:“长官,毕方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一直靠着玻璃闭目假寐的检查员睁开眼,接过检测报告。 花栀说:“这次还是普通的毕方,没有主神客串。” 苏鹤亭猫耳抖了下,引来了一车人的目光。他真诚建议:“你们要不要先灭个口?” “灭什么口?”车外冒出个头,是个戴眼镜的,听声音就是刚才通话器里的那个小哥。他纳闷道:“这不是咱们的新人吗?” 我不是。 苏鹤亭扯了扯手铐。 我是卧底。 检查员的手被苏鹤亭拉动,他还在看检测报告,随口说:“给他个屏蔽器。” 东方在车内翻找了片刻,拿出只铃铛递给苏鹤亭:“只剩这个了。” 苏鹤亭微仰头:“干吗?” “最强屏蔽器,”东方说,“防止系统监听,也防止刑天监听。” 苏鹤亭突然想起,今天上线短信提示音就没有响过,他原本以为大姐头是听到了他的警告。 检查员听苏鹤亭半天没动静,就替他接了。那铃铛很小,晃一下还会响,有定位设计,避免他们分开行动时迷失在黑夜中。 苏鹤亭拧紧眉,意识到关键。他盯着检查员,问:“你不是惩罚区侦查系统?” “嗯,”检查员拎着铃铛,和苏鹤亭对视,“我长得像侦查系统?” 苏鹤亭猛地凑近,端详检查员。 这张脸看起来和真人无异。 但这是惩罚区啊。 这里每个人都可能是主神系统用数据捏造的。想想刚才,什么毕方什么夜行游女,那都是现实世界里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不要轻信刑天的谎言,”那个戴眼镜的小哥轻声说,“我们都是人罢了。” “什么意思,”苏鹤亭说,“你们偷渡进来搞团建?” “我们可不是你这样偷渡进来的人类幸存者,”东方撑着座椅靠背,“我们是没逃出光轨区的囚犯。” 旧世界毁灭后,主神联盟占据了象征人类高科技的光轨区。在那里,还有数十万的人类被人工智能囚禁。 “你知道养殖场吗?应该知道吧,”东方继续说,“我们几个的身体就在养殖场里,意识被主神放逐,已经在惩罚区里流浪两三年了。” 车外的雨还在下,雨滴打在玻璃上,拖出凌乱的水痕。 安静中。 苏鹤亭用尾巴戳了下检查员的后腰。 他说:“给我证明一下你是人。” 第18章 铃铛 检查员对猫尾巴视若无睹,仿佛被戳的不是自己。他把目光挪向苏鹤亭,眼神里有种“爱信不信”的意思。 等等。 ——这个眼神。 苏鹤亭暗自琢磨。 ——这个眼神好熟悉啊? “人在这里会流血。”戴眼镜的俞骋慌忙插话,担心苏鹤亭不信,“主神系统为了让惩罚区更接近现实,把人设定为受伤会流血,死亡会弥散的脆弱之物,所以能流血的都是人。” “等一下,”苏鹤亭想起上次来惩罚区的事情,徘徊的目光落回检查员身上,“我记得这位长官会复活。” 他把“长官”两个字念得异常清晰。 “那是——” “那是意识的转移,”检查员接过话,并把它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他们不共用同一设定,短暂离开时会有自动调整器来修复我在这里的虚拟载体,当载体修复完毕,我的意识就会重新导入,看起来像是复活。” “懂了,”苏鹤亭说,“你的身体不在养殖场。” 光轨区-养殖场内的人类都由人工智能负责监控,他们进入惩罚区连接的是统一接口或芯片,要遵循主神系统设置的程序,即便有屏蔽器在手,也依然会受伤甚至死亡。但检查员能自动转移意识这件事过分自由,所以苏鹤亭猜测他的身体不在养殖场,应该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偷渡客。 “嗯。”检查员算是承认了,但也没说自己的身体在哪里。 苏鹤亭忽然问:“你不会是个机器人吧?” 检查员说:“……姑且还是个人。” 新世界还做不到完整的意识储存,他们只能在惩罚区这样庞大、复杂的虚拟世界里寻找一些可能存在的bug。正如检查员所说,他只能短暂地离开,如果他的自动调节器被毁,虚拟载体修复时间过长,他也会死亡。 只有人工智能除外,它们不仅能栖身于机器,还能在机器被销毁以后长时间,甚至永远地活着。 “既然大家都是人,”苏鹤亭问,“上次干吗追杀我?” “不确定你的身份,”检查员指间的铃铛响了一下,“你用的是刑天接口。” “那么问题来了,”苏鹤亭深吸一口气,表情既严肃又困惑,“你们为什么不跟刑天合作?” 刑天是人类目前最强,也是人数最多的武装组织。他们的目标就是反攻光轨区,解放全人类。如果检查员一行人都是养殖场里的囚犯,大家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刑天派入的卧底都是来找超进化系统‘珏’的,”花栀抬手别开耳边碎发,“我猜刑天一定告诉你,只要找到珏就能摧毁主神系统吧?” “是啊。”苏鹤亭无辜地回答。 “这就是长官杀卧底的原因。”花栀说,“我们可以找珏,但不能立刻摧毁主神系统。” “你,你们这些从大爆炸里跑掉的人,是最后一批幸存者,”花栀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苏鹤亭的方向,“刑天已经放弃了对光轨区的救援行动,我们都被抛弃了。一旦让珏落入刑天手中,惩罚区就会坍塌,我们……养殖场里数十万的人类都会死。” “只有先解放光轨区,”俞骋推了下眼镜,“让惩罚区停止运行,我们才能安全下线。” 车外的雨声很吵,被风刮进了车内。惩罚区夜晚的温度比黑市要低,像是旧世界秋末,苏鹤亭感觉到久违的寒气。 “数十万”这个数字过于庞大,这么多人的哭声可能比惩罚区的暴雨声还要大。他们身体被束缚,意识被囚禁,像是新世界的孤魂野鬼,飘荡在虚拟世界的阴影里,还要忍受着来自时间的凌迟。 车内气氛略显沉重。 须臾后,苏鹤亭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杀掉我?” “你接触过珏,”东方飞快地看了眼检查员,“你不是进过限时狩猎吗?我们想找到珏,跟它谈谈。” “啊……”苏鹤亭想抬手摸鼻尖,一动又带动了检查员的手。他只好放回去,迎着全车人的目光:“虽然我有一肚子的话能搪塞你们,但我还是想说,各位……” 他不爽地停顿一下,皱起鼻尖。 “我失忆了。” 他压根儿不记得什么限时狩猎,更不记得什么超进化系统珏。 车内的人却相当平静。 花栀说:“哦。” 俞骋接着安慰:“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呃,也不强求。” 很可疑啊这些人。 苏鹤亭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尖,审视他们:“我都没用了还不杀?留着过年?” “我们相信……呃,”俞骋一紧张就结巴,他疯狂推眼镜,想借此来遮挡自己往检查员那里瞟的目光,“相信你是个热爱地球、团结同伴的好人。” 苏鹤亭:“?” 你们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吗? 氛围逐渐诡异起来,那三个人目光飘忽,既不敢正视苏鹤亭,也不敢看向检查员。 检查员的手动了,他把铃铛递给苏鹤亭:“戴上不会走丢。” 苏鹤亭接住铃铛,有种被认证入伙的感觉。但是他对着检查员晃了下尾巴,尖梢“咔”地翻折重组,变成会亮的小灯。 他说:“我自带灯,从不走丢。” 检查员盯着那灯,苏鹤亭觉得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日落后是屠杀时刻,雨会扑灭凡人的灯火。” 主神系统就是惩罚区的神,它们设定的程序就是这里的神谕,即便偶有人能逃脱,其他东西仍然要遵循它们的规则。 苏鹤亭说:“偷渡客的灯也会熄灭?我来自黑市,不该受主神系统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