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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飘扬的红披风,双手抱着马脖,恍惚间好似又看见北宫烈火,然而心中却不怎么惧怕,反而尤其地想要靠近。 不知怎地,他盯着那背影痴看时,脑中忽然闪过幼时零碎的画面。 那时一样是宫廷政变,他还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稚儿,比此时的幼弟刘协都要小上几岁,被宋典以“郊游”的名义带出了宫。 那时秦楚救下他,心境也与此时一样吗? 她收到自己密诏时,又是怎么想的呢? 刘辩从小就不是聪明的孩子,就算如今九五之尊,也不过是夹在何进与常侍间左右为难的偶人罢了,秦楚三番几次地救他于水火,他又该如何回报呢…… 刘辩还木愣愣地看着一处走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口一动,衣摆被坐在身后的刘协轻轻扯了扯。 刘协小声道:“阿兄。” 此时不在人前,他们两个同乘一匹马,最多也不过是窃窃私语,刘协便因此也没有以“陛下”相称。 刘辩这才回神:“怎么了?” “你看前面……” 刘辩凝神,顺着刘协手指着的方向抬头,借着清明的月色,勉强看清了远处——那似乎是另一支军队。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刘辩一眨眼,脑中很快又闪过夜里闯入北宫的那群士族部曲,汗毛倒竖,立刻紧张了起来,猛地一转头,冠冕上的五重的垂旒因惯性而“啪”地打到他脸上,吓得皇帝陛下又一个后仰,刚好不好地砸到了陈留王的尊容。 刘协:“……” 秦楚一路头都没转过两次,全副身心都放在“平安回京”一事上,生怕半途又杀出个什么倒霉蛋无事生非。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舞阳亭主越是在心里盼着别人滚蛋,有的人就越是要凑上来找不自在。 她当然也注意到了举着火把长驱向前的军队,差点没忍住“啧”了一声。然而心里再烦,样子也是要做足的。 秦楚拍了拍马匹的头,对着身后吩咐了两句,军队前行的速度于是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本就不快的速度这是更是成了游园漫步,愣是走出了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为将最惧心乔意怯,如果主帅都表现出了慌张,那手下的士兵更会一击即溃。 董卓拍马上前时,看到的就是秦军这副“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光景,差点被唬住。 他此前虽也往南郊造访过一次秦楚,只是那天她以“身体不适”为由,留了两名手下晤谈,所以严格来说,他其实是没有见过秦楚的。 因此,他看见队首骑着高头骏马、将领打扮的年轻姑娘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目光一转,看到她身后的几排女将,便即刻意识到了此人身份。 狡猾的西北豺狼于是拍马上前两步,恰好与秦楚相对,粗糙黝黑的脸上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原来舞阳亭主已先我一步迎到陛下了,那就由西凉军护卫陛下回城吧。” “不劳烦董并州了,”秦楚似乎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睨了眼他身后的千人大军,意有所指道,“陛下与陈留王受了惊吓,需得赶快回宫修养,董并州这样多的军马,恐怕不便进城呢。” 董卓:“……”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丫头说话虽然夹枪带棒,但道理似乎是没法挑剔的。 出行前,他是准备带上两千兵马以作威慑的,若非留守营地的谋士李儒以“三千士兵守营恐有不够”劝他减员,他恐怕还不止带这一千人来。 李儒是对的,他如果要威慑秦楚这黄毛丫头,其实只需要五百将士便够了。此时这个人数,说多不多,可若说少,又差点没被指着鼻子骂“拖累行军”……当真是奇怪,秦楚那队伍行进像王八爬地,怎地还有脸指责他?! 董并州眼睛一转,逻辑又自洽上了。 两位西北大将的行事作风倒颇有些异曲同工,秉着“只要我不怯场,就永远没人能打败我”的稀碎理念,他钢板般毫无线条的熊腰一挺,愣是背起一块名为“理直气壮”的大匾,振振有词道: “亭主说的哪里话,卓带领将士赶往此处,就是为了保驾,能看着陛下平安归京就够了……”西凉老畜牲想了想,老土匪似的,又厚颜无耻地补充了一句,“将士们可在城外等候,在下进城也足够了。” 秦楚挑高了眉。 第68章 秦楚还没开口, 马超已经按耐不住了。 少年人毕竟心气盛,哪怕一路不太说话,表现的老成持重, 还是容易气血上涌,看到满脸横肉的董卓此时正唾沫星子横飞,拳头顿时就捏紧了。 说来也不怪马超激动,他到底是和董卓有过隔夜仇的。 在马超年纪还要小些的时候,曾跟着造反的亲爹马腾下了三辅,还没待多久, 就被董卓的军队伏击四散。 政府军和反叛军打起来本就正常,埋伏在草丛里攻击敌人也不算稀奇,可他所在的那一小队本来人就少,那将领一见事态不对, 又担心主帅长子的安危,于是干脆利落地投了降。 然而董卓嘴上说着“降将不杀”,押着他们回营后, 竟然翻脸不认人, 毫不犹豫地喊了将士来把他们都杀了。 那是马超第一次意识到, 战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好在马腾赶来的速度够快,董卓这边刚手起刀落地杀了四五个, 叛军便来了一场侵袭游击战,剩下的将士们相互配合,总算逃出生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