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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成眼珠子差点儿掉到地上,顾县丞亦满面惊骇,其他人更是好一阵骚动。 竟有这么多?!从京师来的全公公傻眼地道。 毕竟是从前两朝就欠起的冤孽。燕红摇摇头,再度叹了口气。 槐树精修出意识时,还是南宋。 从南宋至元、再到本朝,山中冤魂日积月累,也难怪连槐树精这样的大妖都难以支应,不惜现身大开杀戒也要阻止丁道人作乱,更是病急乱投医,连燕红这种人族修士都来低头求救。 槐前辈要镇压黔中气运,又要兼顾这些枉死婴孩,本就左支右拙;又有贼子横插一脚谋夺独秀山灵地,其中恶果可想而知。燕红最后将手指向谷中那座未曾立碑、只用来占据风水宝地的大坟。 全公公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哪里来的阿物儿,也配挑好地儿占坑,回头就将它刨了! 顾县丞关心黔中气运,恳切地道:若要根除隐患,我等应当如何配合才好?还请小仙师不吝指教。 燕红非常满意顾县丞这般配合,当即把她想出的办法一一道来 她在乡间长大,深知即使府城里的官老爷们全都挽起袖子来管事儿,亦不可能禁绝民间杀婴弃婴。 原因无它,黔地虽无战事之扰,可终究是太穷了谁家也做不到生得一个便养一个。 自燕红记事起,哪年她都要听大人们提及哪村哪户抱丢了个丫头小子多余的女婴自是活不成,生下来看着不大健康、又或是天生带点残缺的小子,一样不能活。 独秀山位处黔中人烟密集处,离府城近,周边尽是村落,又山深林密,正是个天然的弃婴场地。 燕红没有自大到以为仅凭她一人主张便能更易当今风气,要解决山灵槐木堕落风险,燕红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照抄后世经验:请佛入山。 于独秀山中大兴佛寺,可引来香客朝拜、亦能引来文人雅士登游;山中人气旺盛,又有佛家香火日日熏陶,自能助力槐木消阴解怨。 她读史书,那书上写的黔州道历史上虽未提及大妖槐木,但即使是从普通文人记录的历史进程,也可推算一二万历年间,西南土司叛乱,战乱持续十七年之久,死伤无算,几近耗空朝廷财力,间接导致辽东战局恶化,为本朝灭亡埋下隐患。 史书上记载的西南战乱究竟是否与大妖槐木堕入魔道有关,燕红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一点:无论大妖槐木是否真与黔州道气运相连,就凭这只大妖为黔地镇压数百年枉死冤魂,她就有义务为这位异族修士排忧解难。 而要引用后世经验来襄助大妖槐木,只凭燕红是绝做不成的开山修路建佛寺,哪一样燕红都无能为力。 所以无论是危言耸听也好,满嘴胡说八道也罢,燕红都必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达成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而她这番费心费力地唱念做打,也没有白费功夫顾家伯侄一听只需请佛入山便可,立即承诺愿捐献钱粮开山修路,全公公拍胸脯保证他可请来知名高僧、募集银钱兴建寺庙,少言寡语的高同知亦应承愿为此事出力。 次日,遍体鳞伤的柳二妮悠悠转醒,人已被安置在府城都指挥使司安排的民房内,还以为再也见不着的小伙伴燕红也满脸欣喜地守在她床边。 数日来饱受惊吓的柳二妮,当即抱着燕红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她两个欢喜重逢时,全公公、高同知、顾家伯侄可是忙碌得不行。 丁道人、关老大这两个伥鬼的身份在返回贵阳府城后便已得到确认,辨认那个断了一臂又被摔砸得不成人形的贵人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认出此人乃布政司督管粮道的高官左参议族中子侄,自上任黔州道镇守后便一直与文官不合的全公公立即亢奋起来,亲自从府城外庄子里揪出闻到不妙讯号后躲出去城去的都指挥使,兴冲冲打上布政司去抓人。 这边厢全公公吸引走府城众官绝大部分火力,另一头,高同知悄悄领兵进了左参议家中,将其家人尽数控制住。 黔州道卫所兵,前身为伐滇军;地方上的卫所兵丁大部分已经成了军官家奴(如北山卫),但都指挥司辖下的兵丁武功还在,干点活儿还是挺利索的。 顾县丞也没闲着,拿着现成的证据就去了提刑按察司衙门。 到下半日,燕红作为重要人证,在顾玉成及另一名都指挥同知的陪同下,被请到提刑按察司。 黔州道三司四品以上大员齐聚按察司衙门二堂,全家被控制住的布政司左参议一脸不忿地站在堂下。 督管一省田赋的从四品高官,只要没被定罪就不必跪拜,来作证的草民却是要跪的。 但燕红不懂规矩,进了大堂见别人不是坐着就是站着,她便也淡定地站在一旁,只冲认得的全公公拱了下手。 全公公鞠手还礼,自然地招呼旁人:给小仙师看座。 坐在堂上那群燕红没见过的高官,有目不斜视者,亦有往镇守太监投去厌恶眼神者,更有冷哼出声者。 燕红自觉她为黔中太平尽心尽力,大大方方地在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她屁股才刚沾到椅面,堂上高官中便有人哐一声撂下茶杯,圆瞪双目,厉声冲燕红发难:大胆刁民,装神弄鬼欺世盗名,诬陷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