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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不奇怪,皇宫大内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他回家参加家宴,自然比不得她拘束了。 一路埋头往里走,忽听得君至臻在旁,声音轻沉:跟着我就好。 苗璎璎莫名的一点害怕,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宫宴设在近月楼,此时天色将暮,一弯弦月挂在楼头,飞扬的鸱吻犹如与月相接,未入内先听得仙乐风飘处处闻,登楼而去,只见霓裳起舞裙袂翩飞。 君至臻与君知行在近月楼前相逢。 苗璎璎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似乎紧了一紧。 他也会紧张么? 苗璎璎想不到,她从来没有见过君至臻紧张的样子,也想象不到,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他好像从来不失镇定,爷爷说他自小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可此刻,苗璎璎却分明地感觉到,倘若这种心情换在君知行的身上,君知行已经眉峰倒扣要跳起来发难了。 君知行身后则是跟着云髻翠鬟的侧妃桑榆晚,桑榆晚先识得大体地反应过来,向君至臻与苗璎璎行礼。 三哥,三嫂万安。桑榆晚的声音脆生生的,也一下惊醒了君知行,他将不得体的灼灼目光迫不得已地从苗璎璎身上收回。 继而,君知行改换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三哥。 哑着嗓子,又道了一声:三嫂。 风水轮流转,今年春时海客瀛洲相逢,苗璎璎孤身一人,撞见他们郎情妾意相亲相爱,桑榆晚句句如嘲似讽针锋相对,苗璎璎只当他们眼界格局太低,这一成她未必扳不回来,劝君切莫先得意,鹿死谁手未可知。 她怎么能不回敬回敬?她可不是什么肚里撑船的人。 苗璎璎将君至臻臂膀一挽,用力将胳膊卡进他的腋下去,腰肢不着痕迹地拧了拧,就贴着君至臻严丝合缝了,瞧得对面两人瞳孔震动,她笑靥如花地仰头看向自己夫君:殿下,你说桑家表妹品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下无虚,哼。 君至臻如在大雾之中,半晌,才反应过来,怔怔地低眉向她这张丽若春梅绽雪、明如秋蕙披霜的俊俏脸蛋,她在笑盈盈望自己,一边看一边暗搓搓地使眼色。 君至臻觉得自己下沉到了一个无底之洞,四面黢暗不见一丁点萤光了。 如一个溺水之人,被卷动的洪潮逐渐淹没。 你倒是说句话呀,苗璎璎快要急死了。 瞧着那么聪明,这时候怎么哑巴了? 我没说过。 君至臻在她最急着等一个反应的时候,还是没有能让她失望。 我与四弟侧妃不熟,走吧。 他将苗璎璎发髻中勾住了一绺青丝的步摇耐心地解开,低头温声道。 苗璎璎言笑晏晏,轻轻嗔道:殿下又在寻我开心了! 两人相伴相随,先入席面,后脚被落下的祁王和侧妃两人,一个银牙暗咬怒火中烧,一个轻抿嘴唇气懊后悔。 但君知行很快将自己平复了下来,开始安抚自己:璎璎,你今日果然是为了气我吧,瞧你这样子,怎么敢说对我已经毫无旧情?三哥心明如镜,他越配合你演戏,心里就越痛。 他的安抚极是奏效,片刻之后,君知行就不感到难过了,非但不难过,反而精神奕奕,连桑榆晚都看不懂这个素来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在想什么了。 宫宴已经开始,苗璎璎再也没等到君至臻半点回应,两人落座之后,他便目不斜视,似已入定一般,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苗璎璎本来就是看不懂他的,她也不喜欢猜男人心思,尤其君至臻,觉得那心思深不可测,捉摸不透,猜着伤脑筋。 明帝与皇后列座主席,等歌舞稍歇,皇后笑着朝一旁贤妃道:本宫还是第一次见璎璎,先前和老四取消婚约后,陛下还一直念叨,道老四混账错过了这样的好姻缘,谁知兜了一个大圈子,这儿媳妇仍归在贤妃妹妹的名下,可算尘埃落定,陛下和本宫这心都可以放了。 贤妃神色恭敬地与皇后说话,有来有回。 等皇后觉得差不多了,便招手朝苗璎璎道:璎璎,你过来。 苗璎璎莫名所以,瞧了身旁君至臻一眼,见他仿佛还在出神,她心头暗暗叹了口气,男人果然是话说得好听,关键时候都是靠不上的。她盈盈起身,款步来到皇后跟前座下,拜倒行礼。 皇后面露欢喜,手臂握住苗璎璎的手,将她牵引至旁来,笑道:真真是玲珑人物,冰雪风姿,我见犹怜,何况秦王年少轻狂,这婚姻再没有更好的了,定的好!我说陛下初始还面露难色,现如今看来,陛下可悔了? 皇后将眼神轻轻望向身旁明帝,明帝轻咳一声,面露讪讪。 悔了,悔了,岂敢不悔。 苗璎璎暗愧:娘娘谬赞。 皇后轻轻摇头,令她不必自谦,话说完后,她右手将左臂上的一截牡丹锦袖口上捋,直至露出光华璀璨、通体莹润的红玛瑙手镯,那镯子做工精细,玉色稍旧,但浑然天成,一看便知是有些年头的宝物,苗璎璎一诧,只见皇后已握住她手,轻飘飘将那手镯从腕间滑出,最后滑向苗璎璎的皓腕,苗璎璎试图缩了缩,但皇后的意思不容拒绝,她只好任由那稍带温润的手镯套上自己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