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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象随着两行泪水的滑落再度清晰。 他站了很久,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还在原地站着。 墓碑没有照片,可项戎记得一切,那双瞳孔的深浅,嘴角微笑的弧度,十指相扣时掌心的温存,仿佛都刻在了项戎的心头。 晏清在自己最低迷时出现,又在自己最炽烈时消亡。 晏清的遗物很少,无非就是这个30平的房子,项戎独自把屋子又打扫了一遍。 桌上的火锅,床头的药片,一切如旧。 仿佛屋子的主人只是暂时出门去买桂花糕,很快就会回来了。 除了屋内,还有院外。 项戎扫净台阶,专门把墓碑旁的杂草剔除。 打扫完毕后,焕然一新。 他目光四处搜罗,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死角,晏清生前就爱干净,走也得干净地走。 铁门外的信箱还未擦拭。 那晚月黑风高,他为了获得晏清的原谅,专门把小猫和小狗的玩偶放在了信箱上,想要以此来吸引晏清的注意力。 此刻,信箱就安静地伫立在花园外。 项戎走过去,用抹布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箱门,里面竟放有一封信。 信封是大红色,看着就喜庆,送信日期是今天,看来邮差刚送达没多久。 打开才发现,这不是一封常规的信,而是一封录取通知书。 寄信人是江州大学美术学院,晏清最想去的大学。 “晏清同学您好,恭喜您被我校美术学专业录取,请按照入学须知要求,持本通知书于九月来学校报到。” 短短四句话,项戎却呆住了。 握着录取通知书的手微微发颤,心里有讲不出的酸楚。 太晚了,来得太晚了。 项戎仰头,把通知书朝天打开,天色晴朗,万里无云,看不到一颗星星。 “晏清,看到了吗?”他声音发涩,有些哽咽,“你的愿望实现了。” 他举了很久,哪怕胳膊发酸,他也没有放下。 收回这封通知书,又解下房梁上的晴天娃娃,再捡起地上小猫和小狗的玩偶,项戎把它们一并放进储物盒里。 这储物盒是要带回消防站的,项戎决意把这些东西珍藏起来。 他还放了一些其它的物品,例如初见晏清时的那件黄毛衣,还有赶海捡来的海螺。他想多带一点,可晏清留存的东西太少了。 突然,他在晏清的帆布袋里找到了一个记事本。 许是回南天雨水太多,本子页发了软,但它被保管得很好,依旧崭新。 那是项戎送给晏清的愿望本,里面记载了所有的心愿。 项戎不停翻页,把愿望都看了一遍,每看一个,他都能想起对应的故事。 明明这些经历都是实打实的,他心里却并不好受。 慎江大桥是去过了,可那时它正在修缮。 向日葵也看过了,但花季未到,花田里没开几朵。 流星雨是等到了,可那只是用探照灯做出的假象,真正的并没有来。 而日出更是一样,自己没能陪在晏清身旁,伴他最后一程。 大学学费没有挣够,家也没有彻底改造…… 这些愿望看似好像都实现了,又好像都没实现。 过往的点滴变成了利刃,每当想起那段美好的岁月,那段真真切切的经历,想起每个眼神的触碰,每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想起那个不慎把颜料抹到梨涡里,还不自知而憨笑的孩子,利刃便一刀刀地扎在心头,在同一个位置反复捅刺,疼得他全身都茫然了。 而愿望本的最下方,写了这样一句话: 「项戎哥哥果然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定会帮我完成本子上所有的愿望!」 无所不能。 这四个字,令项戎鼻尖一酸。 他不止一次在晏清面前打趣说自己无所不能,不论在雁山顶等待看流星,还是在火场里肩扛煤气罐,他都这样吹嘘过。 但他错了。 他扑灭过连天的烈火,横渡过高涨的洪流,他扛过伤患,抱过孩童,正因为他背负着救生的使命,他才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可他救过那么多人,唯独救不了晏清,救不了他最想救的人。 思绪在一瞬间凝固,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忍住情绪,这才发现愿望本的最后两页被撕下了。 撕扯的痕迹并不干净,仍有残留的纸屑夹在其中。 可这缺失的两页去了哪里? 项戎翻遍了房子,还是没能找到,于是只好先小心翼翼地把愿望本也放进储物盒中。 余光向外一瞥,他瞧见了铁门外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孩子,正两手抓着铁门,看向自己。 “贝贝?”项戎走出屋内,穿过花园,来到了铁门外。 “项戎哥哥,你也在啊。”贝贝声音放得小,除了在火场见过一次外,他和项戎并不熟。 “你有事情吗?”项戎语气尽量柔和,生怕吓到他。 贝贝摇了摇头:“我来找晏清哥哥玩。” 心脏漏了半拍,面对这么小的孩子,项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贝贝看到他沉默,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晏清哥哥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有些慌张,从裤子左右两个口袋里摸出一沓纸币与钢镚儿,又牵起项戎的手,把钱塞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