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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夕带着小土搬回了落雪阁。 赵曜也回去了。只是他白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降魔除邪,晚上才会回来。 他好像在一夕之间又变成了那个刚被傅深雪捡回来的少年,每日沉默寡言的打理着落雪阁的一切,修好了旧损的秋千,重新种下,满满一圃月霜花的种子,交待厨房做各种滋养身体的药膳,一餐不落的送到许夕房里。只是他每次放下食盒就会迅速离开,几乎不会同许夕讲话,更不会抬头看他一眼。 好像他自知没有了任何资格,连看一眼都已经不配。 这天他将食盒搁在桌子上,正如往日般要转身离开,许夕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赵曜身形一僵。 许夕看他一眼,撸起他右手边的袖子,看着小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道:“怎么回事?” 赵曜轻轻将手臂缩了回去,拉下袖子遮住伤口,垂着眼睛:“在外面不慎被魔物划伤的。不碍事。……师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便退下了。” 见许夕没说话,赵曜后退两步,低头出去了。 许夕皱起眉。 这小子不对劲。 他虽然每天按部就班的处理着手里的事情,每件事都做的出色完美,看上去正常的不得了,但只有许夕只得,那个好感度进度条,依旧是黑色的。 虽然他对傅深雪的仇恨已消,但却并没有彻底走出来,那仇恨仍在,只不过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赵曜在恨自己。 还有刚才那道伤痕……许夕若有所思,以赵曜如今的功力,真的还有寻常魔物能伤的了他吗? —— 夜里下起了暴雨,裹挟着霹雳闪电,听的人惶惶不安。 许夕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他穿衣下床,来到赵曜房中一看,心中不禁一沉——赵曜不在房间里。 许夕打着伞,在落雪阁里找了一圈,遍寻未果,又去了谷中其他地方。 滂沱大雨如注,加上呼啸的夜风,单薄的伞面几乎无法遮挡住什么,许夕身上很快便被打湿了。他找了好久,终于感知到属于赵曜的魔息,迅速循着气息追了过去。 一直来到后山的冷潭,许夕终于找到了赵曜。 赵曜背对着他,半个身子浸在潭水中,无数道黑色魔气在他周身环绕着,每划过他的皮肤,便会在上面留下一道深邃可怖的口子。赵曜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麻木的微微仰着头,闭着眼迎接漫天暴雨,让身上源源不断流下的血融进冷潭中,几乎将半个潭水都染成了红色。 许夕丢开竹伞,冲过去跳进了潭里。 黑压压的空中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惊雷震响大地。许夕一把揪住赵曜的衣领:“你在干什么?啊?你在干什么!?” 他劈手狠狠甩了赵曜一耳光,黑夜里双目因着愤怒亮的惊人:“你就这样每天躲在这里自残放血?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在雪地里就不该救你,省了你今日再废这些功夫!” 赵曜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有液体从眼中缓缓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师尊……” “赵曜,你以为我没有心吗?”许夕的眼睛也红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觉得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吗?你在这里一厢情愿的受千刀万剐之刑,到底是在折磨谁?” 赵曜再忍受不住,冲过来一把将许夕死死按在了怀里,伤痕累累的身体紧紧贴着许夕,抱着他咬牙哭了出来。许夕将下巴垫在赵曜肩膀上,迎着大雨闭上眼睛,抬手轻轻拥住了他的后背。 —— 两个淋成落汤鸡的人狼狈万分的回到落雪阁,许夕没好气的丢过去几瓶伤药:“赶紧滚去沐浴上药!” 赵曜乖乖滚了,先抱过来一个盛满热水的木桶让许夕沐浴,才又去收拾自己。待回来后,浑身上下已经裹满了绷带,只有一张脸还是完好的。 “以后再干这种事,”许夕冰冷道,“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会了!”赵曜连忙保证,小声道,“师尊别生气,我不会再这样了。” 他之前也是别无他法,每天都被悔恨折磨的透不上气来,只有用身体上的疼痛惩罚自己,心里才稍稍好过一些。 许夕见他看上去没事了,便挥手让他滚了。 第二天早上,许夕还未完全醒过来,只觉手指微微一疼,皱眉睁开了眼睛。 只见赵曜在他手指上划了一小道口子,挤出一滴血滴在一个杯子里,杯中是一个金色的细线状的东西,被那血一浸,通体变成了红色。赵曜将手指伸进杯子,那红线居然微微动了动,随即倏地一下钻进赵曜皮肤里不见了。 许夕:“这是什么?” 赵曜小心的将许夕指尖上的伤口包扎起来:“金丝蛊。” 许夕瞪大眼睛:“什么!?” 赵曜:“师尊身上的金丝蛊无法解除,虽然殷明觉……已经死了,但是不知道这蛊毒还会不会再发作。我又找了一条蛊虫,滴了师尊的血,种在我身体里。这条蛊虫,便交由师尊控制了。” 他望着许夕的眼睛,认真道:“师尊,别的我无法为你做些什么,但往后,你疼,我陪你疼;你死,我陪你死。” 许夕的心尖倏的一颤,有点疼,还有些说不明的情绪。 “我去给你端早饭。”赵曜笑了笑,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