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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言在派出所呆了很久。捅死东苔的那个服务员可能是吓傻了,甚至没有想到逃走。警方冲进店里的时候他还在厨房洗碗, 围裙盖住了他身上的血迹。他进了警察局, 什么都没否认, 警方问什么他答什么。认识死者吗?不认识。老板说你跟死者发生过口角?低头不回答。那你为什么捅她?这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变态。作案经过交代一下。还是不回答。还不老实!于是就招了。被她害得让老板骂了一顿, 还扣了50块钱。可他又没做错什么, 男女都对不上,到时候老板又怪到他头上。去上厕所又碰见这个变态,他骂了她两句,她回嘴,嘲笑他脸上的痘。于是他跑回厨房拿了把刀,再跑回去她居然还在,对着镜子在哭,看见他进来就让他滚。于是他就动手了。捅了几刀?不记得了。为什么捅完还扒人衣服?又不回答。老实交代!想看看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只是看看吗?还……还想草|她来着。 展言听完了全部的供词,跟他的证词都对上了,所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可是展言总觉得不对,东苔怎么会去上男厕所呢?太荒谬了。东苔掉进妈妈桑手里他们都没杀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死在了这么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路人甲手里?记录他证词的是个老民警,听完他这些话也只是叹气,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种底层的渣滓,就是报复社会。”老民警跟他说,“所以不要招惹外地人。当时少说一句,不就没这事儿了?” 展言就没再说什么。他突然恐惧起来,东苔是对的,这个凶手肯定是她爸爸找来的,整个警方系统都已经被渗透了。他最好什么都别说。然后陈芳芝来了,展言终于知道了东苔为什么会去男厕所。因为公司里都知道她的事情,女同事们还是觉得她是个男人,不希望她进女厕所。她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像做贼一样溜进男厕所里迅速解决。那个写字楼每层的厕所都是一样的构造,她习惯了,就往男厕所里拐。 展言一瞬间红了眼睛,哑着嗓子问陈芳芝:“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事情吗!” 陈芳芝被他吓得不轻,退了两步捂着嘴哭了出来。她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可是她没做什么啊,陈芳芝又委屈又无奈,这种事情怎么瞒得住,也不是她指使人事部给东苔做那个工牌的…… 但是展言没再听了。他不肯跟着陈芳芝走,甚至不肯再跟陈芳芝说一句话,陈芳芝只能打电话给江少珩。 江少珩很小心地靠近展言,好像他是蝴蝶,动作大一点就会惊走。水从花洒里冲下来,也把他全身都浸湿了。然后他抓住了展言,展言非常温驯地靠过来,他们从蹲变成了坐。水声还在哗啦啦地响。 “她背叛我,就因为钱。”展言只能用气音说话,“她不肯拿我的钱,宁可去拿江晏的钱。你说她有多恨我啊?” 江少珩抚着他的鬓角,一句话也没说。 “我说我可以保护她的,”展言又说,“可我没做到。” 江少珩:“不是驭严一言你的错。” “肯定不只是因为钱啊,她就是恨我。”展言跟自己辩论似的,“可她又不肯说为什么恨我……都说升米恩,斗米仇,我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管她?” 江少珩把人抱紧,说得很坚定:“不是。” 展言迷茫得像个小孩子,又问:“她都死了,我还能恨她吗?” 其实江少珩也不知道,但他点点头,回答展言可以。可是展言自己又摇摇头,哭了。江少珩在花洒下面紧紧抱住了他,无声地跟着落泪。水冲下来,掩盖他脸上的泪痕。他们再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展言哭累了,江少珩把水关掉,给他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披上干净的毛巾。他想让展言等一会儿,他去拿衣服,可他刚转身,展言就一丝|不挂地走回了卧室,像只猫一样蜷缩进被子里。江少珩跟进去,看见展昭守在展言的枕头上,像个忠诚的护卫,用头贴着他的头。展言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展言就病了,哑得再也说不出话,肉眼可见扁桃体发白,体温很高,吃了药降下来了,没多久又升上去。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江少珩几乎是半胁迫地把他送进了医院。但是医生检查下来又说没事,就是普通感冒。给他吊了瓶水,又让回去休息了。于是又是睡觉,但从来没有自然地醒来,永远是被噩梦惊醒。他的话变得很少,只给公司留了一句话,说工作暂缓,然后手机彻底关机。江少珩代替他接了几个电话。这件事情在业内没有盖得住,现在外面流传的什么版本都有,甚至有说是展言亲手捅死了背叛他的人。但竟然没有在外界引起任何水花,江少珩不知道是因为东苔的父亲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还是因为跨性别者本身就不被允许讨论。外界都把展言突然的沉寂解读成因为母带泄露而导致的低谷,立欣对展言来势汹汹的攻势也终于哑了炮,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翌晨上下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但陈芳芝对展言还是相当理解,她建议江少珩带展言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工作的事情等他调整好了再说。 江少珩真的带展言去了,但是换了两个展言都没耐心,说就会拿个PPT出来给他讲PTSD,江少珩只好把段平霞接到了北京。段平霞讲,展言爸爸刚去世那段时间他也是这个样子的。话少,吃得也少,天天做噩梦,不肯去上学。江少珩问她后来是怎么好的,段平霞却讲不出来。她不记得了,因为那个时候她也忙着活下去,管不到儿子的心理健康。上学么……可能是打了一顿就不得不去上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