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王府家世显赫难免有人阿谀奉承，就算世子无意，也会有大把的人扑上来，想要麻雀变凤凰，有了正妻之后自然不同。世子要顾及王府的脸面，夫妻成婚后便是宠辱一体，不能让世子妃的脸被外面的人踩。况且，男子遇上心爱之人以前大都心性不定，说不定见着你了就愿意收心了，你也不必太悲观。”

    从道理上讲，嫁入王府是云府高攀，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在南苏一带地位也是显贵非凡，云出月嫁过去不仅有利于云卫岚和云凤堂在朝廷发展得更好，对她自己也是不错的归宿。

    “你没有相爱的人肯定不懂两情相悦的重要性了。我只想未来和云英姐姐那般找个情投意合的公子，哪怕他家中贫寒，只要有真才实学，品性高洁，我也是愿意陪他同甘共苦的。卫岚哥哥你从没这样想过吗？”云出月疑惑望着他。

    云卫岚解下了天青色外衫，斜倚在了窗边的软榻上，外面正好静静地挂着云出月从前制作的风铃，挂了大概有两叁年了，铃铛颜色还很新，就是绳子显得有些旧了。他随手拨动了几下，响起清脆灵动的声音。

    “没有想过。娶了妻子何用，我不想有人介入我的生活，也不想出门在外操心着家里的人，若是没有情分，即使明媒正娶也是徒增两人的烦恼，相看两厌。就算有了感情，最后还是会随着时间消磨殆尽，夫妻之间犹如君臣，也会有猜疑，有顾忌，不过是一方牵制另一方，最后勉强维系表面的和睦罢了，有什么意思？”云卫岚这番话让云出月有些错愕，她接受的都是寻常的女训教育，遵从的便是出嫁从夫，以夫为纲。

    身边的朋友，长辈似乎都乐于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都想找个好夫家，她以为只有出家人看破红尘才会萌生这种不娶妻生子的想法。

    “你是这些年在外面遭遇什么打击了吗？还让人家不要悲观，你明明才更悲观。大伯就你一个独子，我父亲也没有儿子，他们都指望着你开枝散叶延续血脉呢。这话你可不要对父亲说，他啊，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你没回家不知道，我娘亲最近盯他紧他才消停了几天，之前他还想纳妾。”云出月跑到他跟前贴着他的耳朵说。

    云卫岚看着近在咫尺的妹妹，未施粉黛却秀丽俏艳，嫣红的嘴唇吐出一股热气。她身着红色齐胸云烟裙，腰束黄色系带，裙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盛开的牡丹，青丝如瀑，简单的用白玉簪挽了个发髻，近身时才闻到一股清淡的花香。

    红色的衣裙让她肌肤更显白嫩，现在的她尚且还透露出一点少女的稚气，再过两年，应会出落得更加标致。云卫岚移开目光，心里想着云夫人着重培养她，为的就是让她名动京城，嫁得高门，所以她想象的与所爱之人成亲有些难以实现，除非对方刚好门第差不多。

    京城本就是天子脚下，汇聚了各类文人雅士，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也不是没有，自从云夫人知道南苏王府要择选世子妃，她便一心只想同王府接亲。

    云出月学习了一些王妃喜好的东西。神女祁天是南苏每年要举行一次的活动，历任神女皆由王府挑选，神女的名望也随着这个活动水涨船高，可惜近几年没有合适的人选，一直沿用的五年前的一位神女。

    如果祁天舞能让王妃满意，肯定会让她印象深刻，好感大增。

    “叔父要纳妾是怎么回事，他和夫人有什么矛盾了吗？”云卫岚随手拿起旁边柜子里云出月曾经藏着的话本，不经意地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娘亲不许我问这些。开始的时候府外就有传言父亲在外面养了一女子，身世不是很清白，叁两天去一趟为她置办的院子，还请了大夫，听说是有孕了。我回家告诉了母亲，她听后发了通火，当晚便和父亲对质，不知道结果如何，母亲从未那样生气过，那段时间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触她霉头。

    父亲更是干脆不回家了，我也不好意思出门，担心有人细问，他们消息比我还灵通，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过去。后来不知道母亲怎么处理那个外室，父亲人虽然回来了，却多次提出要纳妾，想要有个儿子。”

    云出月谈及此事面露惆怅，“其实我也能理解父亲的想法，他和母亲一直恩爱，自我之后却没有子嗣，我以后出嫁了，他们二人没有人养老送终，父亲对血脉一事十分看重，真要生个庶子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实属正常，母亲却一直不肯点头。”

    “怪不得晚宴上他们俩看着疏离了。”云卫岚其实对这事儿清楚的很，这个外室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云凤堂毕竟是文人，对于认祖归宗，光耀门楣这件事还是十分看重。

    他辛苦读书，不仅要忍受家境贫寒被人嘲笑的屈辱，还要屈服于权势，明知试卷被人顶替却不敢申冤，自从得了贵人相助，他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凭借才华和不错的样貌逐渐笼络人心，平步青云。明白了权利，名望和财富的好处，他装出高洁清廉，正直无私的样子明面上拒绝受贿，私底下通过专门的人打点，让那些有求于他的人换成别的方式迎合他的喜好，满足他的私欲。

    可是人走到高处了，想起从前落魄时的遭遇，心中的愤恨便会放大。他想要好好嘲讽曾经那些欺压他的人，让他们匍匐在自己脚下忏悔，在他的授意下，当初顶替他的县令一家被流放到了南蛮之地。毁坏自己书本笔砚的同窗家道中落，沦落到去替人写信传书为生，嘲笑他家徒四壁的富家公子迷上赌博，输的倾家荡产……他的愤恨在这些人身上发泄的差不多了，可是村里人却不肯将他的名字重新纳入族谱。

    云卫岚在村里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身世可怜，亲爹薄情寡义，亲娘无依无靠，伯父没有文化靠做体力活还债和养家糊口，村里总是会收到云凤堂的钱款美其名曰要帮村里做些好事，增设学堂，聘请有才学的教书先生，修缮宗祠之类的，条件却是让他认祖归宗，宣扬他的善行，不要让后人知道曾经那些丑事。村长不同意，其他村民也不稀罕。

    云卫岚也知道云凤堂这些年在村里就是个臭虫一样的存在，没人愿意提他，在这些朴实的村民心中，荣华富贵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做昧良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