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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嫔眯着眼睛,皴裂的双唇失去了平日的娇艳,她轻轻吐出几个字:“纯贵妃对你说了什么?” 此刻如茵已经离开圆明园,并没有再折返红颜这边,自然会有可靠的人把话送到平湖秋月,红颜便做好了十分的准备,等待事情慢慢展开。而这日午后,何太医再次来为她把脉,红颜欣喜地告诉何太医,药一停她的胃口就好了,明着说希望何太医能为她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就说身体不适宜进补,慢慢自然地养着就好。 “娘娘年轻且身体康健,本就不需要什么大补,所说之前忙碌太过辛苦,可也不至于那么糟糕。”何太医如实道,“娘娘真要保养,过了三十岁才差不多,而十年后娘娘必然生儿育女,那时候的确该保养了。” 红颜满目期待地问:“何大人,我倒是想听一句实话,我会有孩子吗?” 何太医躬身道:“上天会庇佑娘娘,子孙满堂。” 红颜苦笑:“但愿如此。” 但红颜有些话没说出口,也不宜对何太医说,眼下她尚不知自己被太后和皇后联手喂了七八天的避孕之药,可红颜自己有所感觉,她似乎不适合有孩子,若是生了女儿还好,若是有了小阿哥,皇帝该多喜欢,而他的每一分喜欢都会戳痛别人的心,特别是皇后的心。樱桃说将来养自己的孩子,过自己的日子,愿景如此美好,可红颜现在才觉得,其实她和她将来的孩子,是放下一个负担后,又扛起了另一个负担。 话说回来,红颜为自己尚不存在的孩子就如此操心,那皇后也好,纯贵妃、嘉妃她们也好,为眼门前的孩子操心,又有什么不对呢? 何太医退下后,樱桃从长春仙馆回来,告诉红颜道:“千雅姐姐说下午富察大人要见皇后娘娘,所以叫咱们不必过去了,送过去的糕点皇后娘娘尝了,让咱们再做一些送去书房给阿哥们做下午点心。” 红颜道:“你直接给愉妃娘娘送去,愉妃娘娘送去更合适些。” 这些平常的事,红颜没放在心上,但是樱桃跑出去又跑回来,像是没忍住,说道:“千雅姐姐本不让我说的,可我实在忍不住。”她凑近了红颜道,“千雅姐姐像是哭过了,眼睛红彤彤的,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得了眼病,我说得了眼病怎么还能在皇后娘娘和小阿哥跟前伺候,她就只好承认是哭过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想家。” “想家?”红颜心疼不已。 “可想家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而且想家怎么能哭成这样,千雅姐姐可是皇后跟前的人呢,难道跟小宫女似的不懂事?”樱桃一本正经地说,“她指不定还有什么事。” 长春仙馆里,红着双眼的何止千雅,皇后守在摇篮边看着熟睡的儿子,也是一双核桃般的红眼睛,千雅哭是因为她哭,而皇后哭,是因为被心魔压得喘不过气。 皇后默认太后的人染指长春仙馆,把红颜的坐胎药换成避孕之药的事,虽然千雅指天发誓绝不会对红颜透露半个字,可当皇后发现亲弟弟在查她的时候,她就明白别人是否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她内心的折磨就是一辈子的惩罚。皇后并不是菩萨一般的存在,为了六宫为了弘历,她手上甚至染过人血,处决宝珍也好,让瑞珠永远闭嘴也好,她从不会在内心感到愧疚,那是她必须做的事。 可对红颜……皇后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是把弘历对自己的辜负,全报复在了红颜的身上,她不能抗争丈夫的多情与无情,就只能转而对红颜下手,而那个人,却不论受过什么样的伤害,都没想过要报复伤害她的人。 为了不吵着小阿哥睡觉,长春仙馆里的太监宫女连喘息都很小声,轻微的脚步声都能让人听见,皇后听出进来的是千雅,主动问:“傅恒来了?” 千雅应道:“已经等在门外,娘娘您这会儿……” 皇后离开摇篮,坐到妆台前,千雅忙上前用脂粉为她掩盖眼睛的红肿,可无论怎么遮盖,也盖不住眼中的憔悴,皇后推开她的手道:“罢了,自家弟弟没什么可顾忌的。” “那奴婢就去请大人进来,是在这里相见吗?”千雅问。 “就在这里,我想让他看看永琮。”皇后微微露出笑容,希望自己看起来能精神些。 傅恒随千雅进门时,就发现这里静谧如无人之境,盛夏时节草木成荫的长春仙馆里,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虽然让人倍感清凉安宁,可未免少了些生气,走入幽静的皇后寝殿,更让傅恒觉得和从前不一样,他们家有了福灵安和福隆安后,那走到家门口就能感受到的生机勃勃,在姐姐这里却并没有见到。 “千雅,拿帕子给大人擦汗,我这里凉快,他走了一身汗来的。”皇后吩咐道。 千雅早有准备,傅恒也不客气,顺便洗了手,跟着姐姐到摇篮边来,小阿哥正睡得香甜,傅恒还记得永琏出生时的模样,而他那时候还是少年,可他没有忘记永琏,如今看到永琮和哥哥长得那么像,一时心软了。再抬头,忽地看清了姐姐微微红肿的双眼,不禁问:“皇后娘娘,哭过了?” 皇后尴尬地一笑:“我擦了那么多脂粉,你还是看得出来?是哭过了……我、我看着永琮就总忍不住想起永琏,心里难过,一时没忍住。” “娘娘对待小阿哥,可要公允一些。”傅恒道,“若是把对永琏的期望都加在他的身上,永琮会很可怜,他该有他存在的意义,他是永琮,不是永琏的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