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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红颜轻轻唤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四目相对,弘历明白他的心意,虽有些扫兴,但他并不曾厌恶过贵妃,又怎会不怜她病弱,曾经贵妃身边,也是他可以安心听几句真话的地方。此刻便道,“你先回去,朕去储秀宫看望贵妃。” 红颜福了福身子,请皇帝先行,又让樱桃把自己的手炉塞给瑞珠,瑞珠急匆匆欠身谢恩,就跟着皇帝走了,红颜驻足看了会儿他们离去的背影,便也转身回延禧宫去。 桂花香的惊喜被贵妃的病重冲淡,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腊八前她曾随皇后去探望贵妃,病入膏肓之人瘦骨嶙峋,让人不敢多看一眼。除夕元旦就在眼前,红颜甚至希望贵妃能多活一段日子,不是怕她的离世给节庆蒙上阴影,而是节庆会让她的身后事从简,也许死后哀荣对已故的人毫无意义,可贵妃背负了家族一辈子,若得哀荣,家族蒙荫,她在天之灵终能安心。 红颜不禁自责胡思乱想,谁说贵妃要去了,她该盼着有奇迹,盼着人家能转危为安才对。 而皇帝这边调转方向走,也就是直冲着纯妃几人来,可他走过宫道直达储秀宫,也没有遇见纯妃母子。纯妃早在瑞珠跑过去后,就带着抱琴闪到了别处,远远地看着皇帝往储秀宫去。 抱琴松了口气,而纯妃却说:“你说得对,我和他撕破脸皮不会有好结果,皇帝最怕自己对女人有所愧疚,我硬和他顶着,从前他喜欢我自然会来哄我,可现在的他心里没有我了,又怎么会来哄我。” 说时纯妃眼中含泪,泫然欲泣,紧紧抱着怀中的儿子道:“是他负了我。” 储秀宫中,皇后很快闻讯赶来,她之前与红颜来探望过,知道贵妃命不久矣,太后说病着的人不吉利,不让她多靠近,隔了几天再来看,贵妃的情况更糟糕。 太医战战兢兢地向帝后表示,贵妃如今只是用药续着命,今天虽然救过来,哪天一口气喘不上,兴许就过去了。长年抑郁损了心肝,人身体里最要命的两件东西坏了,他们回天无力。 而贵妃已经口不能言,见到皇帝与皇后,只是汨汨流泪,皇后心酸,皇帝更是无奈,此刻太后却派人来,请儿子媳妇去宁寿宫说话。二人不得不离开,走时皇后叮嘱瑞珠:“有任何事,任何时候到长春宫来告诉我,至于皇上那儿,你自己掂量着吧。” 瑞珠送到门前,帝后一走,她就双腿一软跌下去,她知道主子是没救了,腊八时高家的人来请安,看了一眼病入沉疴的自家女儿,竟是道“没救了没救了,我们没指望了。”,当时贵妃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可听见家人这一句,一口气憋在胸口,瑞珠差点以为她就要死了,果然转眼几天就变成这样,主子连一点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 与其说皇帝无情,可瑞珠心里明白,纵然太后横竖都看不惯,可帝后厚待贵妃,储秀宫里什么都不缺,那不如说主子到底是死在自己家人的手里。 皇帝与皇后赶至宁寿宫,皇太后热茶热炕地要他们暖着,又请太医开驱邪清火的汤药,就怕他们被贵妃传染,并忧心忡忡道:“但愿她熬过年节,你们还能给她一个体面的身后事。并不是额娘无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还能为她做什么?我对她是严苛,可如此严苛高家依旧出事,若是不管不问,指不定又出一个年羹尧。你们要怪我狠心,我也不在乎,为了大清的江山为了弘历,这点罪过我愿意承担。” 皇帝急匆匆起身:“皇额娘,贵妃福薄,与您何干,额娘千万不要揽在自己身上。” 皇后亦跟着离了座,站在一旁道:“与其死后哀荣,不如让她活着的时候自己看个明白,皇上若晋封她为皇贵妃,便是她这辈子最高的荣耀,至少贵妃对家族问心无愧,能走得安详一些。”她偷偷看了眼婆婆,垂首道,“皇额娘事事为皇上与儿臣考虑,但如今贵妃奄奄一息,即便予她再高的荣耀,都会随着人逝而散,不如成全她。” 太后沉吟半刻,道:“贵妃一走,就该有人削尖脑袋想要占贵妃一位,祖制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娴妃在潜邸同为侧福晋,出身也高贵,入宫十载屈居贵妃之下无半句怨言,我一直很看中。你们若是无异议,将贵妃其中一位给她,然后在纯妃、嘉妃之中另选一人填补,把两个贵妃位塞满了,省得高氏一走,女人们为了争权夺位又闹得风波四起。” 皇后道:“那就借此在正月里大封后宫,儿臣拟出晋封的名单给皇额娘过目,您若觉得妥当,就是她们的福气了。” 皇太后默默颔首,闻见儿子身上的气息,不禁笑:“还以为你从储秀宫来,会满身药味儿,这香甜的气息,从哪儿来的?” 皇帝胡乱敷衍过去,太后也不能真让儿子难堪,说罢这些事便散了,在宁寿宫门外,皇后凑过来闻了闻弘历身上的香气,轻轻睨他一眼,别过脸道:“人家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皇上可要悠着点,别叫人替你背着错,被旁人指指点点也罢了,叫皇额娘误会,有她什么好儿?” 弘历干咳了一声,皇后不禁笑出声:“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从前的样子,你就一点不能改一改?”说罢就丢下皇帝,回他的长春宫去。 先后被母亲和妻子抢白,皇帝脸皮再厚也不能去延禧宫找红颜,回到养心殿后没多久,高斌与族人就问询而来,果然贵妃是不成了,皇帝便当面许诺讲晋封贵妃为皇贵妃,消息一经传出,宫内顿时热闹起来。贵妃的生死此刻已无人关心,女人们关心的是贵妃一位本就还有一个空缺,这下子空出两个来,是不是该有人去填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