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科举日常 第3节

    四妮儿高兴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跑着过来牵住弟弟。姐弟俩进了屋子，方瑜没让四妮儿喂他，自己拿着梨慢慢啃，等方老太太去后院看猪时，方瑜就把梨递到四妮儿嘴边，让她也吃。

    四妮儿笑眯眯地咬了一口，然后就不吃了，只让弟弟吃。“姐姐刚才都吃到了，你多吃些吧，这可是奶挑出来的最好的梨子呢。”

    方瑜很喜欢原身的这个姐姐，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他趴在四妮儿的大腿上，问小八去了哪里。

    四妮儿说小八最爱往出跑，和五妮儿出去捡柴了。

    “姐，我今儿学了四个大字呢，叫天地玄黄。”方瑜很想教家里的女孩子读书，希望她们以后能过得好点。

    四妮儿捧场地说：“弟弟真棒，真厉害，一下子就学会了这么多字呢。”

    方瑜用手指蘸着碗里的水，在炕上的小桌上写下了这四个字，还特意写得幼稚些。“姐，叔爷爷教我，我教你，你也跟我一起学好不好？”

    “我一个女娃能学会吗？”四妮儿从心里就认为读书认字是个极为厉害的事情，她从来不敢想自己也能认得字。

    方瑜拿出家里小霸王的姿态来，嚣张地说：“我不管，我教你，你就要学！”

    “好好好，姐姐学！”四妮儿可不敢惹弟弟生气，连忙应了下来。

    方老太太从后院回来，听到孙子洪亮的嗓音，连忙走到窗前，问清缘由，对四妮儿说：“别招你弟弟，他让干啥你就干啥嘛。”

    方瑜心中暗叹，幸亏他是穿过来的，不是原装那小孩儿，要不然这孩子还不知道得被宠成什么样呢。

    “奶，你也过来和我学。”方瑜要利用好这点优势，争取让全家人都识字，早日摆脱文盲的身份。

    “好，奶这就来跟乖孙学。”方老太太走进屋里，抱着孙子，看他用水写字。

    “这是天，奶，姐，跟我一起读，天。”方瑜拿出小老师的派头来，不厌其烦地写着这几个字，并反复领读。

    教了挺长时间，方老太太怕小孙子的嗓子读哑了，就用喝水打断教学时间，让孙子歇会儿，她去厨房安排午饭。

    “姐，你好好认字，以后说出去你也是个识字的人了，多体面风光啊。”方瑜趁着奶奶不在的时候对四妮儿说教，他是真的希望能教给身边的女孩子一点儿本领的。

    “嗯，姐听你的。”四妮儿一向最顺着唯一的弟弟了，而且她也觉得能识字是个天大的本事，要是真学会了那她就跟村里其他的姑娘都不一样了。

    吃过午饭，方瑜就要去隔壁继续学习，方老太太拉住孙子，先让四妮儿过去看看人家吃完饭没，确定人家吃过饭了，才让四妮儿领他过去。

    方老秀才正在书房里听他最小的孙子背三字经，见方瑜来了，就招手让他到身边坐。

    方老秀才养大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又开枝散叶，给他们家添了五个孙子。其他四个孙子年纪大都去了镇上的学堂读书，家里就只剩下了这个学名叫方瑾的八岁男孩。

    方老秀才捋着花白的胡须，眯眼听背诵，方瑾开头背得还算顺溜，中间就有些磕磕绊绊，到了最后已经开始自由发挥了。

    方老秀才被这小孙子气得够呛，顺手操过戒尺就要揍这皮小子。这皮小子也不傻，灵活闪躲走位，几下就跳到门边，开始对着外面嚎道：“哎呦，奶，快来救救你的乖孙呦，我爷要打死我啦！”

    做奶奶的自然心疼孙子，听到喊声立马赶了过来，可也不敢进书房大门，这都是老爷子规定的，他在里面读书教孙时谁都不准进。

    “老头子，五壮还小呢，别总打他，你有点耐心，慢慢教他。”五壮他奶为孙子辩解道。

    “你个不识字的老婆子懂什么，赶紧回屋去歇着吧，我教我孙子还用你管！”方老秀才的发言颇为大男子主义，同时还兼具着一家之主的威严。

    五壮他奶也知道孙子读书是大事，想想也就不和这个老头子犟了，直接赌气回屋。

    “奶，奶！”五壮也不敢迈出书房的门槛，只能扒着门栏对着亲奶的背影哀嚎。

    方老秀才也不吃五壮这一套，起身过去把他薅过来，按在椅子上狠打了几下屁股，一边打还一边教训着：“方瑾，你还敢不敢偷懒了？再偷懒老子就打死你这个龟孙！”

    五壮被打得哭成了花猫，可就这样也不忘继续撩闲：“爷，我是龟孙，那您是啥啊！我爹是啥啊？”

    在一旁看热闹的方瑜被这爷孙俩给逗笑了，可也不敢真笑出声来，只好憋着。

    “你就这时候能抖机灵！”方老秀才被孙子这话给怼住了，想想也觉得好笑，不过他也憋着，硬装出严肃模样，罚孙子去墙角站着。

    方老秀才叫方瑜过来，对他说：“没吓着你吧，你这个堂兄就是这样，成日里没个正形儿。”

    “叔爷爷，我没被吓着。”方瑜说：“我喜欢和五壮哥一起跟着叔爷爷读书。”

    “福娃乖。”方老秀才打开书，对方瑜说：“进了书房就要认真学习，这可是学圣人言的地方，和别处不同。以后呢，在书房里叔爷爷就叫你大名方瑜，你管那小子叫瑾堂兄。”

    “是，我记住了。”方瑜点头。

    方老秀才又对小孙子喊道：“方瑾，以后你也叫堂弟的大名，教他瑜堂弟，听清楚了吗？”

    “哦。”方瑾懒散应道。

    看孙子这样，方老秀才又想发火，瞪着眼睛吼道：“给我规矩点，臭小子，要不然晚上你就别想吃饭了。”

    被爷爷骂完，方瑾好像是舒服了，才重新答了一遍：“是，爷爷，孙儿谨遵您的教诲。”说罢还拱手作礼。

    方老秀才白了小孙子眼，转头问方瑜：“哪个是地字？”

    “这个是地字。”方瑜立马指了出来。

    “这个字呢？”方老秀才又指着黄字问。

    “黄。”方瑜用童音脆生生地答道。

    “嗯，不错。”方老秀才满意地点点头，“我指哪个字你就念哪个字。”

    之后，方老秀才又打乱顺序问了几遍，见方瑜一个都没答错，又教了下一句的四个字。“宇宙洪荒。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方瑜跟读，读了六遍后，方老秀才就让他自己看会儿书，然后叫方瑾过来教给他一小段三字经。

    教过方瑾，方老秀才让方瑜背刚才那八个字。方瑜肯定能背下来，之后又是混着考，方瑜也没有错。

    方老秀才觉着自家这个侄孙很有读书的天分，五岁的孩子一天就能学会八个大字，这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行了，你今天学得不错了，可以回家玩了，明天吃过早饭就过来，叔爷爷教你写大字。”

    方瑜和叔爷爷告别，又对方瑾做了个鬼脸，轻快地跑出书房，发现四妮儿就坐在院里等他呢，就跟她一起回了家。

    方老太太依旧在院子里忙活着，看孙子回来还是一番关心，又拿出特意熬的绿豆汤来给孙子消暑。

    方瑜喝完甜甜的绿豆汤，用水漱口，然后就抵不过小孩子的身体需要，甜甜地睡了个午觉。

    午觉醒来，炕边坐着的换成了五妮儿，不一会儿方老太太也进来了，方瑜也没别的事情，就又抓着身边人教新学的大字。

    五妮儿学得没有四妮儿快，方老太太也是个哄孙子玩的，方瑜的教学进度极其缓慢，不过他也没急，毕竟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今天晚饭很是不错，方老二去河里抓了几条鱼来给儿子换换口味，方老太太先让儿媳拿猪油煎鱼，而后小火炖着，中途再加上白嫩的豆腐，一大锅乳白色的鱼汤就出锅了。

    第5章 馋丫头与扫盲运动

    这股香气弥漫在院子里，勾得人直流口水。

    家里只有方老太太有权力来分荤菜。首先最好的一份肯定是摆在老太太和方瑜面前的，剩下的就按“儿子-年纪大的孙女-年纪小的孙女-二儿媳妇-其他媳妇”的顺序依次递减。

    鱼肉和豆腐都是有数的，但鱼汤却是不少，更何况这汤里还用了猪油的，也是香喷喷，方老太太觉得她家这伙食已经比村里其他家好多了，她对儿媳妇也是少有的大方婆婆了。

    家里其他人对这饭菜的安排都没有异议，除了方瑜的那个龙凤胎妹妹。

    “哥，我还想吃豆腐。”方小八知道和奶说没用，直接蹭到方瑜身边，也不敢开口要鱼肉，怕她奶真打她，非常聪明的只要了豆腐。

    方瑜当然不会小气，直接喂了块鱼肉给小八，然后又喂了块豆腐。

    小八满足地咽下美味，感觉到她奶严厉的目光，低着头一股脑跑回自己座坐好。她身边的小七眼红地看着她，也想学小八那样，但又怕挨骂，最后还是没敢过去。

    老二媳妇看到婆婆不满意的神色，拍了小八的后背，骂道：“你就好好吃你自己的，乱跑什么，真是没规矩，一个丫头这么嘴馋，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方瑜感觉很不自在，虽然已经在这边生活一个多月了，但他还是受不了这边男尊女卑的生活习惯。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想多吃块肉都要挨骂挨打，真是悲哀啊。

    “娘，你别骂妹妹了，等以后我读书出息了，就让咱们家天天吃肉。”方瑜只能这样插科打诨，替小八转移视线。

    “咱们家福娃就是有出息，比他妹妹可强多了。”老二媳妇看自家的儿子自然是怎们看怎么好了。

    方老太太面上也带了喜色，对全家说：“咱们家福娃可是个读书的料子，刚才你们大伯还和我说呢，福娃学起字来特别快，而且从来都不出错，今儿第一天学就学会了八个大字，什么天地的，我和四妮儿、五妮儿学了半天也没记住。”

    方老二听到秀才大伯都夸自家儿子读书好了，心里是万分激动，大着嗓门说：“好儿子，快跟爹说说，你今天都学什么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方瑜又开始当复读机了，他打算利用晚饭后全家的闲暇时光开展集中扫盲运动。

    他跑到屋门口的土地上，拿着粗一些的树枝把这八个字尽量大的写出来，趁着天光还在，让大家都能看到。

    “娘，我看咱家福娃以后肯定能当大官，这么聪明的孩子我可是头一次见呢！”老三媳妇一直致力于拍婆婆和侄子的马屁，就算是偶尔拍不明白，她也不会气馁。

    这次老三媳妇的话总算是说到了方老太太的心坎里，老太太罕见地对老三媳妇笑了笑，接着话说：“福娃他叔爷爷可还没教他写大字呢，说是明天才教他，这孩子是真聪明，一看就会了，回来就能写出来。”

    方瑜看老太太说完了话，才开口道：“你们一起和我读。”他用树枝挨个指着大字，领他们读。

    他们也都配合着读了几遍，三遍之后大人小孩们就有些走神了，毕竟学习这事他们也是头一遭经历，方瑜也不能强求。

    家里的大人们又聚着说了一会儿话，小八趁机溜到方瑜身边，甜甜地说：“谢谢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小八最喜欢哥哥了。”

    方瑜看着这个小机灵鬼，心里大喊可爱，伸手戳戳萌妹的肉脸蛋，哄着说：“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就还给你好东西吃。”

    “什么好吃的？”小八是个馋嘴的，一听到吃的就双眼放光，“我听话，我一定听哥哥的话，还吃的在哪儿呢，先给我看看吧！”

    方瑜偷偷摸出一块糖，作为交换，他让小八先把他教的八个字学会。

    小八的记性还挺好，顺口就把那八个字背了一遍，不过单独让她认地上的字就不会了。方瑜觉得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就把糖块先给她了，然后又说以后要是学得好，还有好吃的奖励她。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方家的媳妇们就都起来干活了，孙女们可以晚点起来，方老太太是没有那么多觉的，轻手轻脚地从孙子旁边下炕，收拾好自己就去了厨房看着儿媳做饭。

    到天大亮时，方瑜才悠悠醒来，方老太太就在正屋窗外择菜，看孙子起床了就放下菜，端着尿盆进屋去。

    “奶，我能自己来！”方瑜无力地反抗着，终究还是被人看光了。

    “自从上次生病后，你这孩子就开始别扭上了，也不知道是谁跟你瞎说的，奶从小就是这么带你的，你有什么可害羞的。”方老太太躲过方瑜的手，非要亲手给孙子搽脸梳头，一丁点活儿都不肯让孙子干。

    到了饭桌上还是要喂方瑜吃饭，就好像她孙子没长手似的。

    方瑜又想反抗：“我能自己吃饭，奶，我现在都上学认字了，我是个大孩子了，就得自己吃饭。”

    “乖孙，你这手是拿笔的，可不是拿筷子这玩意儿的。”方老太太笑着说：“再说了你身上穿的都是好衣裳，你自己吃饭容易弄到衣服上去，到时候还要洗，那不是更费劲嘛。而且那布料一过水就不新了，多洗还废布，你就安生地等奶喂你吃多好啊。”

    得嘞，今儿又是被一古代老太太全面压制的一天。

    吃过早饭，方老太太又拿出之前在镇子上买的毛笔和宣纸，装到一个小篮子里，让方瑜带着去上学。

    “福娃，这笔和纸都是贵重的东西，咱们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你写字就用你自己的纸，墨和砚台咱们过两天再去镇子上买，最近就先用你叔爷爷家的吧。唉，也怪奶不好，没有带够银子，要不然一起买回来就不用借人家的了。”

    方瑜觉得这位奶奶虽然是个普通的乡村农妇，却也是个要强的人，也不爱占人便宜，做事什么时候都是雷厉风行的，方瑜很敬佩这样的女人。

    今儿还是四妮儿去送他，等到了隔壁也没有走，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绣手帕子，等着方瑜下课。

    方老秀才已经在书房坐着了，正在检查方瑾背书的功课。“行了，今日你这功课还算完成得不错，去把这段话默写下来，我一会儿检查。”

    方瑜先问好，然后也是照例检查功课环节。方老秀才还以为这孩子一晚上时间总要忘几个字，没成想，人家竟然一个不错。

    “今天咱们正式开始练字。”方老秀才先纠正了方瑜的坐姿和握笔的姿势，然后教了最基础的横和竖的写法，让方瑜更写一大篇子，待掌握了个大概就又教了撇和捺的写法。

    方瑜写得认真专注，手上和胳膊上的肌肉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鼻尖都冒了一点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