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真正的阿布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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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旧德里贫民区。 一切破落如旧。苍蓝的天空之下,拥挤着低矮的楼房,横七竖八的市井被小市民的闲暇生活所填充。人力车,水果摊,煎饼档,杂物店……人们在熙攘和喧闹中来往穿梭,仿佛这里拥有一层结界,将外界的繁华屏蔽在外。 在一档烤肉串的旁边,一个站立的中国少年格外显眼。他面无表情地吃着红苹果,双眼如鹰般警惕地注视着街头。 这些不起眼的人群中,很有可能就藏着隐之犯罪师。 齐木迅速扫视着视线范围内的每一张脸。但很遗憾,他并无斩获。 就在这时,街上的人忽然喊了一声:“来了!” 仿佛谁在发号施令,街上的行人、摊贩纷纷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中的活计,挤在大街的两道,犹如河流两岸密集生长的小草。。齐木随着人流走到了大街中央,加入围观的人群中,目光往前方延伸。 只见街的那一边缓缓地驶来一排宣传车,车头插满印度国旗以及各种宣传横幅,一时间彩旗飞扬,多姿多彩。随着美妙的音乐,宣传车上的青年男女穿着统一的服装,一律用手势画着白鸽飞翔,“热爱和平!抛弃战争!为了人民!”齐木远远看到站在中间那辆宣传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拿着扩音器振臂高呼。 他就是沙鲁克,头缠传统的白色头巾,模样与照片无异,只是显得更加自信。 他的演讲充满感染力,强而有力的声音震撼着每一位听众的心灵。 “铭记先人,不忘历史……二战时期,第一支粗鲁的殖民入侵军队,来到了我们的国家之上,他们举起枪,杀死了多少无辜的先民……” 手持白色的小喇叭,沙鲁克亢奋地进行演讲。此时,总理失踪案依旧如阴云一般笼罩在国家的上空,毫不退散。而身为失踪总理的助手,在国家危难之际,他必须站出来,呼吁和平: “……甘地先生曾以多么伟大的非暴力方式,带领我们走出了那段日子。然而,这么伟大的甘地先生,却死在了暴力之下……” 宣传车开到街的中央停下,沙鲁克深情地注视下面的民众。人们把宣传车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更多的人从每条街道涌过来。有人高呼沙鲁克的名字。这个男人,是现在印度人民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了。 “我们需要和平!”沙鲁克紧握拳头,说话铿锵有力,“所以请大家一定要以冷静的方式看待这次的事件,千万要慎重对待与巴基斯坦的纷争。” 他的话理性而有感染力。听众们纷纷点头,同意他的看法。随着宣传车一路跟踪报道的媒体们也齐齐拿起相机,闪光灯一一亮起,拍下沙鲁克坚毅的脸。 “可是,沙鲁克先生。” 而这时,有个记者举起了手。“你口口声声说和平。但反对派说隐之犯罪师是巴基斯坦方面派来的,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既然对方已经点燃了导火索,一味地忍气吞声对国家真的好吗?” 面对敏感问题,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期待着沙鲁克的回答。 人群中的齐木对政治不感兴趣,他警惕地审视着现场的每一个人。突然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宛如无声无息的毒蛇,游入了他的视界内。齐木赶紧盯向左侧45度,那个人隐匿在人群背后,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和口罩。这就是上次银行爆炸案的那个风衣男! 只见它悄悄地穿过人群,朝宣传车越走越近。一种强烈的不祥直觉猛然冲破齐木的内心,他挤开人群,向那个风衣男靠过去。 而此时站在宣传车上的沙鲁克对迫近的危险毫不知情,仍在思考着刚才的问题,然后才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睛: “我们敬爱的总理仍在失踪当中,无论是何方指使,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查清真相,总理救回来。虽然有很多证据指向隐之犯罪师是嫌疑人,但一天没捉到它问清楚,我们就不应该贸然卷入战争。”他顿了顿,双眸渲染着慈悲,叹息道:“两国交战,受苦的是老百姓啊……” 沙鲁克言语动情,这句温暖的回应得到了民众的共鸣。众人的热烈掌声顿时如潮声般响彻天空,连记者们也不禁感动拍掌。所有人高呼着沙鲁克的名字,激昂的人群开始向前涌动,想要亲近心目中的偶像。可怜人潮中的齐木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逆流而上,继续朝风衣男前进。 而那边的风衣男不动了,它已经站在离宣传车不远的距离。不好!齐木的目光正好捕捉到人群中无声伸出一枝黑色的枪头,黑洞洞的枪口宛如野兽的眼,盯住了车上的沙鲁克。 来不及大叫示警,只听“砰!”的枪响,凶手下手极快,枪法准确地打在沙鲁克身上,他发出惨叫捂着手臂缓缓倒了下去。这一幕来得十分突然,人群哑了数秒,紧接着风衣男抬枪朝天空又是“砰”地一发,人们才哗地回过神,惊慌地四处躲避。 “有刺客!”几个保镖同时冲上去掩护住沙鲁克,那些助威的后援团青年们吓得四散下车。为了捕捉到头条,宣传车前的记者们冒着生命危险掉转镜头,却只能拍到乱成一团的人群。 趁着这混乱的场面,风衣男迅速收起枪支,夹在逃跑的队伍中离开。它灵活如泥鳅,很快逃离了现场。齐木紧追过去,眼睛盯住那抹黑色的身影不放。他刚随风衣男跑过街角,却吃惊地发现,街上有两个风衣男! 同样的黑色风衣,从背面无法分辨真假。阳光下,黑色风衣反射出鬼魅一般的光泽。只是后面那个似乎更加高大一些,并且在疾步追着前方那位。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齐木站在原地紧皱眉头,在衡量该追哪一个时,他发现前面的风衣男回身做了个拔枪射击的姿势,后面的风衣男赶紧往边上一躲。趁这个机会,前面的风衣男混入了汹涌喧哗的人群,消失在贫民区四通八达的小巷里。 后面的风衣男追丢了人,在原地扼腕叹息片刻,也钻进了其中一条窄巷。 齐木立即跟踪这剩下的唯一目标。 即便它不是开枪的风衣男,它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不然断不会出现在这里。齐木在小巷里亦步亦趋,紧随着风衣男的背影。它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经过每一道拐弯都毫不迟疑。很快,它回到了大街上,一路低头向前沿街急行。 齐木跟着它,到目前为止,它好像仍未察觉被人跟踪。 走着,忽然它不再向前,而是停了下来四处张望。齐木躲在一部人力车后看到它站在一家店外面。店门口挂着霓虹灯招牌,闪烁的彩灯组成一朵颜色艳丽的红玫瑰,“a rose”两个单词跳跃转换着七彩光芒。风衣男习惯性地左右警惕一番,才低头钻进这家店。 齐木从隐藏的地方走出来,思量半刻,快步跟了进去。 这是一家酒吧。 门推开的一刹那,便听见店里流淌着悠扬的《茉莉花》民谣,古朴的木质吧台上,镂刻着精美的龙木雕。店如其名,四处充满了中国特色。由于未到开店时间,座位一片空置,尤显冷清。精致的宫灯从天花板垂下昏黄的光,如一团漫开的蛋黄。 店里一个人也没有。齐木在实木地板上踩着轻碎的脚步,四处细细地搜寻。刚才的风衣男一定就躲在这店里。但这店不大,建筑构造一目了然。红砖墙纸上只浮动他独单一人的身影。 风衣男去哪儿了?又是一个消失之谜? 忽然,柜台上发出突兀的响声,吸引了齐木的注意力。 那听着像酒瓶子碰撞的声音。齐木刚转身向吧台走去。一个人影蓦然倏地站起来,惊得他站着不动,警惕地按住手臂的袖针。 一抹美丽的倩影映入眼帘。 “啊!”站在吧台后的美丽女性惊叫掩嘴,“吓死人了!进来叫一声嘛。”她用中文嘀咕道,受惊吓的脸庞微微苍白。 “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看着突兀出现的这个黑发黄肤的少年,她不确定地用英语询问。 “中国人。”齐木淡淡地回答。 “啊,太巧了!”老板娘拍了拍手,欣喜地用一口地道的北京话说道:“我也是。”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是啊。欢迎光临!”女人恢复了镇定,对齐木露出一个微笑。“刚刚我在整理藏酒,所以没有注意到来客。” “没关系。”齐木静静地打量起这个老板娘。她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微卷的头发落在耳畔,眼角拉出妩媚的角度,唇泽鲜红。灯光下,宝蓝色的花纹旗袍将她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呈现古典的中国美。 “快快请坐。”老板娘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热情招待。“难得遇见同胞,还是一个小帅哥呢。想喝点什么,我给你打九点九折哦。” “给我一杯blue margartia cocktail。”齐木其实还想说,那零点一折就省省吧。 “好咧。”老板娘扭着苗条细腰又走回吧台。突然,她听见身后的中国少年问:“刚刚有一个穿黑风衣的人进来了,你看见没?” “黑风衣?”老板娘睁大双眼表示不可思议,“小帅哥真会开玩笑。刚才进来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齐木如是道,语气很平淡,基本看不见表情的起伏。 他却在心里仔细琢磨:看老板娘的表情真挚而坚定,不像在说谎,但如果是个撒谎高手就另当别论。而且,齐木很肯定风衣男就在这家酒吧里,除非它会遁地,否则不可能就这样消失。 齐木视线又落在正在吧台忙着调酒的老板娘身上。她大约一米六的身高,和风衣男魁梧的身材明显不符。可以排除她是风衣男的可能性。但是,酒吧没有其他出入口了,那个风衣男逃匿去哪儿了呢? 只有一个可能性。 “小帅哥,酒来了。”几分钟功夫,老板娘再次巧笑倩兮地走过来,托着酒杯:“来试试我调制的酒吧!” “谢谢。” “不客气。”把酒放下后,她却不走,而是坐到了对面,端起另一杯朗姆酒,自然而然地与齐木攀谈起来。 “小帅哥,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广东人。” “嗯。我从广州来。”齐木拈起酒杯,轻抿半口。“老板娘你呢?” “我叫苏梦珂,来印度好多年了。”苏梦珂眉目含笑:“你一个人来印度吗?” 齐木点点头。苏梦珂也微笑着喝了一口朗姆酒。 “来观光?” 齐木再次点头。苏梦珂突然瞅紧他,像灰太狼垂涎喜羊羊。“找到房子住没?我有超便宜的房间出租!大家是同胞,我会很大方地给你九点九折的!” “……谢谢。我住朋友家,不用钱。”齐木撒谎了。真是罪过。 “那打算去哪儿玩?我可以介绍导游,一定不会坑你的!”苏梦珂就像追击的兵长,非常缠人。 “我喜欢自由行。” 苏梦珂放下酒杯,神色变得严肃。“一个人还自由行?那你出门的时候最好注意危险。” “为什么?”齐木酒杯放到嘴边,蓦然停下。 “最近新德里不大太平。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是说隐之犯罪师?”齐木淡淡回应,假装喝一口酒,眼角观察苏梦珂的神情。她略显吃惊:“你知道?” “这件事天天上头条,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的也是。”苏梦珂说道,又笑了。她笑起来很迷人,然后她又说:“对了!买人身保险没?我有熟悉的保险公司,如果你不幸挂掉,能赔一千万卢比!要知道,在印度这么危险的地方旅游,小命随时不保啊。” “……我死不掉的。”齐木对这个老板娘很头疼,他差点想放弃寻找风衣男了,恰巧这时,门口缓缓地驶来一辆厢式卡车,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印度小伙往酒吧里招呼: “老板娘!啤酒运来了!”穿工装的小伙子精力十足地喊道。 “好的!就来!”苏梦珂转头回应,放下手中的酒杯对齐木赔笑:“失陪一下,我有事情要忙了。等一下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保险的事情。” 喂,你这是卖酒还是卖保险啊! 齐木真头疼了,他目送着老板娘走出门口,指挥伙计们将酒有序地搬入旁边的仓库。趁她在外面忙碌,齐木立即放下酒杯,抓紧时间查看酒吧的每一处。通常,在这种密闭只有一个出口的房间中,要想消失只有一个可能——暗道。 而吧台则是最隐秘的藏身处,齐木毫不迟疑,一边观察门外仍在忙东忙西的苏梦珂一边快步走进吧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他飞快地把弄酒柜里的每一瓶酒。果然,在柜子左下角的柜格里,那瓶xo酒有蹊跷。 齐木抓住酒瓶,顺时针慢慢转动,与此同时,酒柜响起了滑轮的滚动声。它慢慢裂开一条缝,敞开一个密室入口。齐木刚想闪身入内,忽然…… “呀!”门外响起酒瓶破碎的声音,苏梦珂的一百分贝尖叫惊得齐木身子猛僵,立在密室门口不敢动。被发现了?一颗冷汗从他的鬓角滑下,很快,他听见苏梦珂用英文大声训斥:“你怎么干活的?把我的酒瓶给弄破了,赔!” 就为了这值半毛钱的空酒瓶,老板娘孜孜不倦地印度伙计争论起来。齐木瞄了一眼外头,苦笑着拭掉头上的汗,迈步走进密室。却突然,迎面扫来一阵拳风。他灵敏蹲腰避过,并跳至房间中央。 “你是什么人?” 和齐木面对面的,正是他追踪的那个风衣男。它已除下墨镜,双眼目光犀利,站在鹅黄与幽黑交织出的微暗灯光里,那团身影又凉又硬,矗立着一股压力强得难以形容的气息。对齐木的问题,它默不作声,而是迅速出拳。 齐木避开这疾劲的拳风,顺势衣袖甩出一枚袖针,风衣男没料到有这一招,急忙用手臂一挡,那针穿透它的风衣,麻药三秒内就麻痹了它的神经系统。风衣男一声不吭,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齐木刚要上前一睹它的真面目,突然货架后面传出奇怪的声音。 他拐到货架后一看,眼睛直径瞪大0.5cm。 “米卡卡?” 双手反绑在柱子上的少年看到齐木,拼命点头示意,但由于嘴里塞了一团布,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嗯嗯声。 米卡卡怎么会在这里? 齐木走过去刚要替他解绳,突然缩手并后退了一小步,认真地审视起眼前的少年来。 这不是米卡卡! 虽然他们的容貌相差无几,同样的卷发和黑皮肤,但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咖喱味。齐木幡然醒悟,手拍额头。这是咖喱版米卡卡——失踪的阿布少爷啊! “别怕,我来救你。” 他刚拿开阿布口中的布团,阿布突然说:“看你后面!” 一道阴影从身后覆盖而来,齐木吃惊转身,发现方才被麻晕的风衣男竟站起来了。 麻醉针对它无效?齐木正困惑,风衣男拔掉了插在衣服上的那根芒针。这针没有伤害到它,它刚才只是假装晕过去。它很了解齐木的作战方式。但它没有进攻,只是站着。 它在等待。 齐木丝毫没察觉身后柱子边的身影静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它挥起木棍,狠力拍下。齐木闷声不吭地倒了下来。 拿着木棍的阿布和风衣男,相视而笑。 大脑的昏沉感消散后,齐木疲乏地睁开眼睛。 墨一般浓稠的黑暗涂满了周围,唯有几缕微光,从门的敞开处投射进来,却被七零八落地挡住,延伸出三个细长的身影。我刚才是被敲晕了吗?迷迷糊糊的,齐木发现双手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这一棍敲得不轻,此刻他眼前如万花筒般绽开片片阴影。恍惚间,有张诡异的白色面孔一晃而过。 隐之犯罪师!齐木被震惊彻底敲醒,猛然眨大双眼。 刚才的那个风衣男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戴着那个熟悉的面具。但更令齐木吃惊的是,在它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亭亭玉立的苏梦珂,和皮肤黝黑的阿布。这三人就像小学升初中的校方面试官,漆黑的眼眸在齐木脸上游弋。 “老板娘,你果然是同伙。”齐木看着苏梦珂说。 “哈哈哈。”苏梦珂扶着弱柳扶风的腰,笑声如一串银铃。“别误会。”她妩媚地看着齐木,轻抿一口手中的那杯朗姆酒,“隐之犯罪师做的事我可没有参与。他只付了我场地租用费。对了,你刚才喝我的酒还没付呢。可别走单!” “……”这果断是奸商一枚啊!齐木将视线转向风衣男。“你就是隐之犯罪师?”他说道,一副居高临下的冷艳表情,似乎此时被缚着双手的是这三个人,而不是他。 “你好。初次见面,红色犯罪师,我久仰你的大名。我就是隐之犯罪师。”他大方地自我介绍。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他向手中的绳子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应该得到自由。然而,它却不动如山,双眸盯着齐木,深邃,且看不清情绪: “对不起,只能再委屈你一下。”它不冷不热地说:“因为最近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还不确定你是敌是友。我听说过你的传闻,红色犯罪师,你主张以恶制恶。所以,你会很想杀死我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吧。” “那些事真是你干的?”齐木说:“如果你是犯人,说不定我真会干掉你。” “只可惜。”它笑:“你杀错对象了。” “你是无辜的?” 它点头,“是的。而且,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 “你在等我?”齐木有些意外。 “没错。”它顿了顿,“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并没有在找你。”齐木说:“我只是在找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卷入了这次事件中。我相信你不会袖手旁观的。红色犯罪师一直不是为了正义而在黑暗世界里独自闯荡的吗?” 这个混蛋。齐木略显无奈:我这么高尚的道德都被他识破了! “要我相信你,除非你摘下面具。” 齐木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对这个风衣男的身份有些怀疑,因为它的身材和声音都很不对劲。 “好的。”风衣男很随和,说着便伸手揭下自己的面具。齐木再次吃惊了。这张脸…… 不能不说这是一张俊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之上,双目宛若深湖。它很年轻,二十几岁,但……齐木抬起眼,双眸宛若刺穿一切假面的利剑:“你不是真正的隐之犯罪师。” “我不是隐之犯罪师?何出此言?”它微笑。 齐木紧盯着它:“白长老说过,他和隐之犯罪师做了几十年的朋友,所以隐之犯罪师应该是个臭老头。除非你会返老还童,不然你不可能是隐之犯罪师。”这就是他刚才感到这个人的奇怪之处,它的声音和身材怎么也不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听完这句话,它笑了起来: “你有所不知。”它说道:“隐之犯罪师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已经于几个月前去世了,我是第二任的隐之犯罪师宋屹洋,继承了师傅所有的一切。” “包括那三分之一的黑色笔记本吗?”齐木单刀直入地问。 “你说的是那本笔记?”提起这件东西,宋屹洋眉宇间闪过一丝仓促。 “那是我的东西。”齐木面无表情地说,如一名理直气壮的讨薪农民工。“你做的事与我无关。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计划着如何逃脱,然而,宋屹洋的回答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行。”他吐出两个字,简短而决绝。 “为什么。”齐木的瞳孔慢慢紧缩,脸庞在光的笼罩下露出森然的寒气。 “因为……那份笔记不在我这里。”宋屹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它被人拿走了。” “拿走了?谁?” “就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那个人。”宋屹洋回答。 “那个人?”齐木说道:“绑架了总理,杀死首富,银行爆炸案还有刚才的暗杀沙鲁克,都是那个人干的?” “我想你应该看到了。”宋屹洋说:“刚才你追的那个暗杀者才是真正的犯人。” 经他这么一提,齐木立即想起他刚刚追踪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两个风衣男。而宋屹洋正是后面那个风衣男。如此说来,前面那个风衣男才是真凶?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宋屹洋拍了拍身边的阿布。 “如果我是凶手,那阿布就不会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了。他又怎么会跟我合作呢?” 齐木也看向阿布。他长得和米卡卡很像,冲着齐木猛力点头: “不错。”阿布中文流利,大概是在中国留过学的缘故。他说:“我认为隐之犯罪师不是凶手。那天晚上他潜入我家,完全可以把我杀死。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当时告诉我,杀我父亲的另有其人,而且那人正假冒隐之犯罪师的身份作案。” “所以说,你不是被绑架走的。”齐木将事情脉络整理出来:“你是自愿跟宋屹洋走的?” 阿布点点头,“我和他假扮成保镖,在张管家的协助下,从守卫松懈的后门离开,所以别人才以为我是离奇失踪了。” 这便是阿布离奇消失的真相。 “那么说张哲玮知道一切?”齐木问。 “嗯。”阿布点头:“张管家是个靠得住的人,他是我在中国的家庭教师。我和宋大哥计划找米卡卡来冒充我也是拜托他去办的。你和米卡卡见面的当天晚上,他便已经跟我汇报了。所以,宋大哥今天故意把你引到酒吧来,是想让你和我们合作破案。” 齐木指指面前的隐之犯罪师说:“你相信这个人的话?” “是的。”阿布目光坚定,“他没有必要骗我。而且,和他一起调查的过程中,我确实发现了有别的犯人。是那个人杀死了我的父亲,还想杀死我!” 说到这里,阿布盯着地面,眸中溢满了哀伤,宛如一只无助的小兽。宋屹洋伸出手臂,温暖地抱紧他,说:“我去找阿布,是不想让那个人的阴谋得逞。所以我建议他假装被绑架消失,如果不这样做,他一定还会遭受到袭击。” “嗯。那个人的幕后主使,不会放过我的。”阿布颤声说道。 齐木静静地听着。“你说的幕后主使,是米尔汗吧?”他问。 “我只能这么猜测。”阿布五指握成拳头,一脸怒相:“叔叔早就觊觎我们家的财产很久了,平时假惺惺的,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怀疑爸爸和我的袭击案就是他策划的!因为他将是唯一的受益者。”阿布愤怒地望着天花板,如果怨气能化为实体,估计天花板已经被烧穿了一个洞。 阿布的分析不无道理。但这些案子还有几个无法解释的地方。米尔汗如果是幕后指使,他为何要绑架总理?还要刺杀沙鲁克?这么大的风险断不是一个生意人愿意尝试的吧。 而且,那个冒充隐之犯罪师的人又是如何抢走笔记的呢?它怎么知道这份笔记的存在? 案中案,谜中谜,齐木心中燃起了斗志。越是复杂的案子,就越具有挑战性。 “红色犯罪师,你们一定要帮帮我。”这时阿布看着齐木,眸中泛起一层雾气。 “在这之前,先把我给放了。”齐木冷冷一瞥手上的绑绳,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宋屹洋笑了笑,走过用匕首割断绳子,刚放了齐木自由,不料齐木反身就扬起手臂,袖口顶住他的喉咙。 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转动,屋里四人处在定格的状态,只有尘埃的浮动纤细可辨。 “敢对我无礼?”齐木那双黑色眼眸释放出冷冷的杀意。“想试一下我的毒针吗?” 宋屹洋静止数秒,微笑触动。 “在我倒下去之前,你的心脏也会被我刺穿。” 他手中的匕首,正抵住齐木的胸膛。 两个人,不分输赢。 “我说……”观战的苏梦珂弱弱举起手:“你们要买棺材不?我有相熟的棺材铺哦!” “呸!” 苏梦珂被这异口同声的两人鄙视得默默退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分别悻悻放下手臂。齐木鼻孔里嗤出一声。“我仍有一点不解。”他活动着被绑酸的手关节,淡淡问道:“为什么每次在案发现场都有你的身影?” 听到这个问题,宋屹洋苦笑:“那个犯人太狡猾了,它存心要嫁祸于我,所以每次行动之前都发来预告。我为了阻止它,不得不出现在现场。可是每次都让它逃脱,它犯下的罪行也就非常不幸地赖到我的头上了。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所以,留在你家墙上的信息和米卡卡收到的犯罪预告都是你的杰作?” 宋屹洋点点头,“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对付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齐木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句话再次催生了寂静。 萎靡的电灯光下,宋屹洋的双眼流动着橘色的光芒。一个名字从他口中静静地流泻出来:“荒狼。” “荒狼?”齐木重复这充满野性的名字。 “我只知道它的代号叫【荒狼】。至于其它,我一概不知。”宋屹洋平静地说道。 荒狼……齐木不断心里念着这两个字。他的脑中仿佛画轴展开,一头野狼在辽阔的荒原奔跑,它跑到山坡上,仰头发出苍凉的长啸。 隐之犯罪师,红色犯罪师,即便你们联手那又如何? 我才是胜利者! 在贫民区的屋顶上,那个人正凛然冷笑。 这两个犯罪师的合作早在它的预料之内。但它自信,它会笑到最后。 不管你是多么凶狠的狼,敢拿我的笔记做坏事,便不可原谅。 齐木的脸冷若冰霜。 他随其他三人走出密室。苏梦珂在酒吧门外挂了一张暂停营业的牌子,又从吧台里拿出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借给他们,并且严重声明这得付租金。于是乎,在这无人打扰的酒吧里,他们开始研究起案情。 最重要也是最开始的案子,当属总理绑架案。 “我始终没弄明白总理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宋屹洋头疼地抚了抚额。 齐木不出声,他研究过这件案子好几次,同样没发现任何线索。 但只要是人犯下的案子,无论计谋多高深,总会有漏洞。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搜出总理消失案的当天新闻直播。影片中,总理站在大台上,众人遥遥地站在演讲台之下拍摄以及倾听,在一段突然冒起来的烟雾之后,他不见了。期间没有多余的人上台,更没有人从台上拐走的痕迹。甚至毫无任何挣扎、尖叫的声音。 “你发现没有?这里有道门。”宋屹洋手指敲敲笔记本屏幕,他指的是主席台一侧的出口。那个方位正好是摄像机的盲点,烟雾腾升起来后,那个出口恰恰被遮住了。如果荒狼从这里抓走了总理呢? 齐木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这有个致命的漏洞。 “别忘了,出口那一侧可是坐着很多议员,假如总理被人从那里掳走,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除非荒狼会隐形。 能在国会大厦里当众掳走总理,它到底用了什么诡计?齐木沉默着思考了起来。 宋屹洋和阿布没敢打扰他。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破这件案子,也只有红色犯罪师这号人物了。 和这三位苦思冥想的人相比,老板娘苏梦珂倒乐得自在,一边喝酒,一边敲打着计算机盘算今日的收入,笑容美滋滋。齐木觉得这个人的拜金属性跟夏早安有得一比。想到那个少女他不禁又想起爱迪生。 如果爱迪生在这里就好了。按照他的思路,他会选择什么作为突破口呢?齐木忽然又觉得有点可笑,谁能想得到,当年和爱迪生斗智斗勇的黑暗人物黑葵a,今天竟随着爱迪生的步伐,走上了维护正义的道路呢? 或许,只是我们一直善良着,而我们不知道。 “哎,我说。”不知什么时候,苏梦珂已经算完账了,正站在三人背后看电脑里的视频,她又弱弱举起手,“你们不觉得其实这个家伙很可疑吗?” “谁?”齐木转头看她。 “就这个呀。”她拿着酒杯,指着定格画面中的一个人影,那是总理的秘书。她的话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落在那个印度男秘书的身上。他一直站在主席台旁边,在总理演讲的过程中一直拿着手帕擦汗,显得很紧张。而起烟雾时他是距离最近的人。 这个人,确实有嫌疑。 齐木手指放在唇边思考,同意了苏梦珂的看法。 “他距离这么近,也许真可能目击到事情发生的经过。”齐木认为,这个秘书有可能是破案的重要突破口。 “不过。”宋屹洋说:“这个秘书给警方的口供并没有异常啊。” “你笨啊。这个秘书肯定收黑钱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视钱财如粪土吗?”苏梦珂刚说完这句话,便发现三人齐齐回头看着她,眼神里竟然透出那么一点点鄙视。“喂喂喂!我真没有贪钱啊!做生意跟贪钱是两个概念好吗!” 要这个女人承认拜金比要陈水扁承认贪腐还难。但她说的对,这个秘书当时表现得很不对劲,紧张得拼命擦汗。很可能他已经事先知道总理会被绑架。 “赶紧去调查这个秘书的资料!”齐木立即玉树临风居高临下地下命令道。 “我说。”苏梦珂又弱弱举手,那是一张捕捉到商机的生意人精明的脸。“要我帮忙不?我认识警局的人!付钱就行!” 只要付钱,这老板娘说不定还能帮人上火星呢。齐木真心佩服了。 在他们同意支付一笔可观的线人费后,苏梦珂立即打起手机,用英文跟那边的人叽里咕噜一阵,马上得到了情报。 “这个秘书叫卡普,地址在短信里。”她办事很有效率。 齐木查看了短信地址,霍地站起来:“事不宜迟。go!” 宋屹洋和阿布也应声起身。 这三人还没迈出门口,苏梦珂又赶上来了。“给!”她跑过来一串钥匙。“我的车就在外面!付钱就行!” 老板娘,你的车敢再破点吗?! 齐木坐在驾驶座上,瞅瞅自己坐的凳子还有木制方向盘,再瞅瞅坐在后面小板凳上一脸汗颜的宋屹洋和阿布。靠,这也太省了吧!拿板凳当座位!齐木很怀疑这车是老板娘从废车场捡回来的。 问题是它还能跑,跑得还贼快。 “开慢点!开慢点!” 行进过程中,宋屹洋和阿布在后面不停地战战兢兢说道,他们一边呼唤上帝耶稣,一边紧紧拥抱在一起作祈祷状。齐木心里也不淡定。要知道,这车连车门和挡风玻璃都没有!倘若遇上急刹车,这三人一定会同时呈现出人肉炮弹发射的奇景。 万幸的是,在齐木高超的驾驶技术下,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目的地。 下车后,三人很默契地梳梳各自风中凌乱的头发。梳子是老板娘放在车上的。她为乘客们考虑得真周到,虽然梳子上还贴着标签【使用一次请自觉投币一卢比】…… “是这里吧?”梳好了那冷且酷的发型,齐木这才用手机里的地址对照了一下门牌号。 地址没错。他环视四周。这儿是装潢极为现代高档的小区,一条绿化带将贫富区分割开,不远处有一个美丽的人工湖,平静的翠绿湖面投影着蓝天白云。 他们现在站在梦一般的缠绕着绿藤条的拱形门前,一栋精美的复式小楼静静地矗立着,窗户敞开,帘子被风轻轻吹拂。这里便是卡普的家。 齐木走过去按响了欧式铁门的门铃。 “叮咚!” 门铃声在屋里响起,空荡荡地弹出回音,仿若在昭示自己的寂寥。齐木斜睨了一眼花园,一辆商务轿车停在院子里,主人似乎没有出门的迹象。 齐木和宋屹洋对视一眼,再次按响了门铃。 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齐木突然折身走向花园。 “你要干什么?”宋屹洋有点猜到他的意图。 “从后门进屋。”齐木径直沿着小花园走到了小楼的后面。那里的侧门是老式拉锁,打破玻璃就可以将手伸进去打开。 “这好像不太好吧……”跟过来的阿布和宋屹洋有些迟疑。 “把手给我。”齐木说。 “啊?” “握成拳头。” “啊?” 宋屹洋傻乎乎地把拳头伸出去。齐木抓过去,像打量一件工具,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宋屹洋正要问意欲何为,齐木已经抓起他的拳头一下子砸破了玻璃。 原来他的拳头还能这样用啊。宋屹洋恍然大悟,突然又觉得不对。“喂喂喂,你就不能捡块石头砸吗?”当我是金刚葫芦娃了吗!宋屹洋摸着砸疼的手背欲哭无泪。 托他的福,后门打开了。 齐木和阿布率先走了进去。就在那一瞬间,不详的预感宛如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心。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绝望的气息。 当他们走到客厅,他们纷纷僵住了—— 窗口透进的斜光迅速地黯淡,风扇的转动声仿佛加速了一百倍。 他们看到卡普睁大惊恐的双眼,正以一种奇异的“大”字形趴在客厅的中央,脸侧枕在血泊之中。他微微张着嘴,似乎要倾诉些什么。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在他的太阳穴上,一粒黑色的子弹赫然嵌入,那是死神的使者,带走了卡普的生命。他只能这样瞪着眼死去,目光所及之处,一只白色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地上。 “看来,荒狼抢先我们一步了。”齐木走过去,捡起那只白色面具。 “可恶。它一定知道我们会调查到卡普头上,所以先下手为强。”宋屹洋握紧拳头。现在卡普这条线索断了,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一片警笛大作。阿布光着脚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不好,警察来了。”果然只见几辆警车从远方疾驰而来,直奔这栋小楼。 “我们掉入了荒狼设置好的陷阱。快离开这里。” 齐木转身就跑向后门。宋屹洋和阿布赶紧跟上。 随即他们听见警车在门口的刹车声,一群警察从车上下来拎着警棍冲进了屋里。 齐木他们想绕过花园离开,却发现有几个警察驻守在路边,警惕地监视着四周。他们一旦现身,便会被发现。 这下可怎么办? 局面陷入两难,三人胶着在原地。 这时卡普的家中站满了警察。他们正分散在房中四处搜寻,很快他们就会搜到后门。 “不如我们出去自首吧。”情急之下,阿布提议道。 齐木摇了摇头:“我和你不用自首,因为我们与这件事无关。倒是有个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说着,他和阿布默契地看向宋屹洋。 宋屹洋急了,“喂喂喂,能讲点义气吗?” “他们本来就是来抓你的呀。”齐木的表情蠢萌。 “要是你们举报我,我就说你们和我是一伙的!”宋屹洋咬牙切齿,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那要看警方相信谁咯。”齐木搂住阿布的肩膀,“他是印度有名的富二代,警方会相信他和杀父仇人是一伙吗?你还是认命吧。我们到时候会装作被你挟持的。绑匪大哥。” “……”宋屹洋想哭了,“大哥,我错了。别抛弃我好吗?” “我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呀。”阿布更关心怎么离开这里。他瞅了一眼那破车停着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冲过去上车,也许能逃脱吧。” 齐木直接泼他冷水:“你确定那辆破车不会在逃跑的过程中解体吗?” “……” 三人一想到刚才那胆战心惊的坐车惊魂记,纷纷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齐木的手机震动了。是老板娘的来电。 “亲,需要帮忙吗?”这一口淘宝店主做生意的语气啊! “要!帮助逃亡多少价格!” “一万卢比!” “成交!” 一票买卖就这么愉快地拍板了。但问题在于,她要怎么来救他们啊? 更惨的是,屋里的警察听到了门外的电话交谈声,两个警察的身影正悄悄向后门逼近。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发现的。就在这紧要关头,忽然马路上飞来一辆红色甲壳虫汽车,直接把原来的破车撞向路边的警察,他们吓得抱头乱窜。这时红色轿车的车窗摇了下来,老板娘苏梦珂坐在里面对三人妩媚一笑,勾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