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页
果然太上皇见皇上如此,也深觉欣慰。 私下对太后说:“皇上此举仁厚却也有分寸,虽封了官职全了功臣之家的颜面,但却没有封过高——五品的死封对宁国府来说算是低微,也是罚他们家近来伦常颠倒的过失。” 太后冷哼。 太上皇难得有些讪讪的,忙道:“朕知道,这件继室无子停妻再娶的事儿,朕若是宽纵了叫你脸上过不去。只是他父亲骤亡,要是这时候皇家降旨褫夺爵位,传到臣民耳朵里,也与皇家的宽厚之德背道而驰。” 太后继续怼道:“是,臣妾既是继室无子,又与皇家之德相悖——您都这么说了,我还是自己识趣些,倒是先叫人去尚景宫丈量一番,看看皇后能不能让出一间屋子来给我住,早搬过去的好!” 正可见太后多年来积攒的情分何等深厚,太上皇这样说一不二的帝王,叫太后这样怼了两三回,难得还是赔笑:“你这话说的,别说朕还在,哪怕朕不在了,你也是这后宫里名正言顺最尊贵的女主子。” 然后又保证道:“朕这是看他家门适逢不幸,所以给他个机会悔过。若他还不将停妻再娶之事改过,抑或再有不法事,朕决不轻饶。” 时隔几年,再次挂满了白色的宁国府。 贾珍觉得亲爹绝对是修道有成,故而显灵了! 要不然不能死的这么恰到好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秦戊虽然出宫一趟并未宣旨,但贾敏亦从辛泓承处得知了这道旨意,然后郑重其事警告了贾珍。 贾珍听了落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宁国府的牌子差点就丢在自己手里。于是给亲爹贾敬守灵磕头的时候,就格外情真意切:感谢亲爹,您死的真是时候啊! 于是每有亲友前来吊唁,都会见贾珍大门在棺前稽颡泣血,痛哭不止。甚至悲哀到目不视物,耳不闻声,成天在棺材前面双目失神摸索着烧纸,有人跟他说话他也全做听不见。 一应应酬之事都交给贾蓉贾蔷两个。 众人见他这样“过甚悲痛”,不免深觉他孝顺。再加上四王八公这样的亲故在外面替贾珍说说好话,倒是让他的名声恢复了一些。 这世人对男人本就宽容些,甚至渐渐传出些话:虽说宁国府贾将军在男女关系上风流了些,但在孝顺大事上倒还明白。 贾敏听了简直要气笑了,便对鸳鸯道:“世人总是对男儿这样轻轻放过,哪怕寻花问柳乃至父子聚麀之诮都可以一笔勾销,只消装出一点好样子来便被赞扬浪子回头。可女儿家一旦行差踏错一点,甚至被人诬陷嚼舌几句,就要坏了名声,一辈子就毁了。” 鸳鸯也心有戚戚,贾珍这种人都有人表扬,真的是老天不开眼。 贾敏冷哼道:“哼,尤氏姐妹将终身压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也有说不尽的苦要吃!” 果然,贾珍虽然因为父亲的骤亡伤心的“眼瞎耳聋”,但回到内宅却不妨碍他辣手整顿尤氏姐妹。 他知道,御史们如今偃旗息鼓,是看在他刚死了亲爹的份上,暂时不好继续参他。 可若是尤二姐尤三姐还在,等孝期一过去,他肯定还是要倒霉的。 于是他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 凤姐儿仍然坚持躺在床上装病,也劝着贾琏不要去给贾珍帮忙。 贾琏心有余悸:“我的二奶奶,我哪里敢去!你是没见着,老太太将我拎过去吩咐此事的时候脸色多吓人。”贾琏拍着自己的小心脏:“我只敢按着规矩跟着大老爷一起去吊唁,要说私下里帮忙劝慰,可是半点没有。” “老太太那个样子,我要再跟珍大哥哥私下夹杂不清,只怕是要动了真怒,用拐棍子打我一顿。” 凤姐儿笑道:“打你都是轻的。我告诉你个秘密。”然后将她私下打听来的,贾敏往昌远侯府去见了出宫的太子夫妇之事告诉贾琏。 “太子殿下肯带着太子妃出宫见外祖母,自然是伉俪情深,也可见太子妃对老祖宗情义深厚,不是府上别人可比。若是你真惹恼了老太太,她稍微一提,只怕你的官职就要没了。” 保荐人做官不容易,但要让一个人被罢免,还是挺容易的。 贾琏听了更加谨慎,连连摇头:这可不行,他现在做官正是有兴头的时候,觉得自己前程似锦呢。 于是贾琏再三跟凤姐儿表示,再不会去跟贾珍厮混,然后又为贾珍叹气:“珍大哥哥也是,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呢,真要为子嗣考虑也该去干净的人家买两个好姑娘回来做妾,为什么要沾上姨妹?如今岂不是湿手捏面团,撕扯不开了?” 凤姐儿冷笑道:“听说尤氏姊妹生的天姿国色。” 贾琏此生还无幸见过尤二姐尤三姐,因此只是摇头撇嘴:“我不信,尤家姊妹能是什么绝色,让大哥哥这么上头,居然干出停妻再娶的事儿来。” 正好鸳鸯奉命来探望凤姐儿的病,在窗户外面听见这么一句,险些笑喷出来:这也是此生你琏二爷没空去见着,否则被迷得晕头转向,国孝家孝停妻再娶的是你琏二爷好不好! 这会子置身事外说起别人来居然还成了正道之光。 贾琏夫妻见鸳鸯来了,就忙请进来,贾琏便搭讪着走开,让凤姐儿跟鸳鸯说话。 凤姐儿跟鸳鸯亲厚,也就不歪着哼哼唧唧装病了,索性坐起来跟鸳鸯讨教老祖宗的心情好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