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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推推探春:“明日你就去跟老爷说,让他也给你一万两银子,我可知道,大姑娘压箱底银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 探春目光这才转动了一下,看着赵姨娘道:“海外未必流通咱们这里的银票,我要了也无用。” 赵姨娘便端着笑脸:“姑娘说的是,不过你用不着,便都留给环儿也好。他一日大似一日,除了我,谁把他放在心上?将来他讨媳妇还不一定什么光景,手里有些银子,他也好过些。” 探春眼睛像是两口深井:“那我呢?我怎么才能好过?” 赵姨娘拍手道:“姑娘是去做王妃的,一国的银子紧着你使,你还不足?”见探春似乎又露出熟悉的鄙薄拒绝之意,赵姨娘就半哭半撒泼道:“姑娘从前就不愿意认我这个生母,如今成了贵人,自然更瞧不上我,罢了,罢了,就当我挣命生的女儿死了没了。只怪我一生命苦罢了。” 探春就这样看着她哭,半晌后忽然开口:“好。” 赵姨娘愣住了:“什么?” 探春站起身来俯视赵姨娘,一字一顿:“当我死了。你就当我死了就完了。” 赵姨娘缩了缩身子,她这才发现,女儿已经比她还要高挑,可以这样俯视她。 到底是亲生母女,探春也有些随了赵姨娘年轻时候的俏丽,尤其是眉眼的轮廓。可如今这双眼睛,露出一种格外冷漠的目光,看着赵姨娘如同陌路人。 “奴去也,莫牵挂。” 赵姨娘离开后,探春拿出自己原本想留给亲人们的几封家书,看着这落款的话,嘴角弯了弯,便将书信都烧了。 原来也没人牵挂她。 父亲牵挂官职,王夫人这个嫡母更不用说,生母指望她拉扯弟弟,而贾环更是都没出现过。 这就是她这一家子至亲骨肉。 侍书在旁边看着她烧信。 探春开口道:“从前觉得姊妹们知心,可事到临头也都是各自管各自的。二姐姐懦弱,知道大老爷不喜欢二房,便从未再跟我来往过,一封信不见,四妹妹更是心冷,听说在宁国府连亲哥哥嫂子都不理,何况我。林姐姐入了深宫更不消说。” “还有薛姨妈和宝姐姐,说来好笑,昨儿姨妈还来我这里坐着,给了我两套赤金的贵重头面,我还来不及感激,她就说,希望我入宫谢恩的时候提及宝姐姐。说我这个和亲的郡主有体面,一提准成。” 侍书想给姑娘递手帕,却发现探春根本没有眼泪。 她很平静:“府上好的时候,与我无关,等遭了祸事,却要将我推出去。这时候,才会对我露个笑脸。” “姑娘……” “罢了,人情冷暖本就如此。你别跟着我了,到时候我跟太太说,将你放出去跟父母团聚嫁人。” 侍书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默然,没说出要生死跟着姑娘这样的话。 远隔重洋,千里之外的异邦,听说连话语都是不通的。侍书父母兄弟都在荣国府,她实在舍不下亲人。 皇宫。 五皇子看着眼前恳求他的贾宝玉,有点无语:“叔嫂有别,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到重华宫去给四嫂请安,转达你的话。” 贾宝玉双眼通红:“可我不想三妹妹去和亲,只有林妹妹……” 五皇子打断矫正:“太子妃。” 贾宝玉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停顿了三秒才艰难道:“太子妃能救三妹妹。” 五皇子把一只毛笔在手里转来转去:这还是跟辛泓承学的转笔,其余几个皇子都没有这个毛病,皇上有次见到辛泓承把笔转的行云流水似的,还拉下脸训斥他来着。 但这种习惯一旦学会就很难改正,反正五皇子现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性抓一只新的笔转来转去。 “救?贾三姑娘作为和亲人选,听说是你母亲亲自进宫求的恩典,哪里谈得上救这个字。” 贾宝玉眼睛更红了:“正因母亲求的,所以我说不上话,更不敢去顶撞父母。可三妹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海外异邦和亲,想来想去,我只能求……太子妃。可我见不到她,还请五殿下帮忙。” 五皇子将手里的笔“啪”地拍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糊涂话!” 葛主事私吞妃嫔财物更敲诈勒索,五皇子也是刚刚知道的,这才如梦初醒,亲娘李贵人明明那么俭素,为什么银子总是不够花。他记得有段时间,李贵人还因为只佩戴绒花而无金银珠玉首饰很被人嘲笑了一段时日。 五皇子听说后,立刻去质问亲娘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望着李贵人喏喏不语的面容,他心里又升起一股无力感。 是啊,告诉自己有什么用?自己在上书房时茶冷饭凉,还是四哥替自己责罚的奴才。 五皇子对辛泓承夫妻的心理很复杂,介乎于感激和自卑之间。 不过听贾宝玉这话,还是不免动气:“你倒是孝子贤孙,不敢忤逆父母,那四嫂怎么就欠你的?你让她给贾三姑娘求情,岂不是违抗圣旨?你脑子拎拎清楚好吧。” 贾宝玉蔫了。 五皇子摆手:“行了,反正现在上书房规矩也不严,你回家去待两天吧,也能跟贾三姑娘兄妹多团聚两日。” 四位皇子接连入朝,上书房就成了五皇子一个人读书的地方,皇上又象征性扔进来几个宗亲的适龄男孩子读书,但再不复当日认真检查功课的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