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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立太子虽也看重嫡长,但更重贤。他若是无用, 你将他捧到太子之位上,也是坐不住的!” 太上皇指了旁边桌上堆着的书画:“你还费尽心思为他在京中寻助力,非要给他娶一个手握实权重臣之女。可你也想想,他生母母家已然是手握兵权的重臣!我朝水军本就只有三支,如今有两支都捏在昌远侯父子手里,那是他的外祖父和亲舅舅!” “何况朕冷眼瞧着,你现今的皇后待他也好,本人又无子嗣,自然只靠着承儿。杨家亦是手握西北兵权的封疆大吏,皇后的父亲,先后任过甘肃总兵、宁夏总兵、大同总兵等好几处要职,整个西北军都快成了杨家军了。” 太上皇严肃道:“就这样,你居然还嫌不够?还要让承儿与文臣中执牛耳的几人有所姻亲联络?” 皇上气势弱了些:“父皇,钟家毕竟远在千里之外,而杨家,到底跟承儿无关。我只是觉得,贵妃明妃的母家都紧着上京,可怜承儿孤零零的一个罢了。” 太上皇冷笑一声:“朕也算是知道什么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你疼他所以就觉得他可怜!可你也好好想想,到底是实权重要,还是距离重要!便是周家徐家全族人口都堆在京城里,又有什么得用的人没有?!说白了,争这把龙椅,难道人多就有用?” 皇上不语。 其实太上皇说的道理他也明白,昌远侯府除了不在京中之外,旁的比周家徐家都强出许多。所以他给辛泓承挑正妃的时候,目光都集中在文臣身上,并没有再打武将的主意。 太上皇强势,皇上就想替儿子拉拢下文臣,将来立嗣之事,也好有人在朝上为四皇子说话。 如今看来,太上皇是铁了心不同意了。 是了,自己这位父皇吃过早立太子的亏,所以打定主意要平衡各位皇子之间的势力,想要以争太子之位,作为磨刀石,试验试验几位孙子的本事。想来是不会让辛泓承平稳的就坐上太子之位。 皇上与太上皇各怀心思,彼此静默了半晌。 “父皇。”皇上声音里带了为难:“林氏女年龄尚幼,且还在孝期呢……” 太上皇眼皮一抬,淡淡道:“那又如何,承儿年纪也还小,刚过了十五岁,急着成婚做什么?朕记得你定下婚事的时候也已经十七了。现在他上面还有两位哥哥,办完他兄长的婚事,再打算他的,也就两年过去了,时间算着正好。” 皇上脸色微变。 其实方才领悟到太上皇之意后,皇上就绝了要为辛泓承娶秦太傅或者贺尚书家姑娘的主意。 但仍然不想结林家这门亲。 倒不是宣合帝对黛玉本人有什么意见,相反,他是见过黛玉的,也觉得此女才貌出众,十分出挑。 但有一点宣合帝不能接受,她尚在孝期,不能尽快成婚。 本朝规矩,皇子们在文德宫居住,成婚前都在上书房读书,大婚后才能领了差事在外行走。 待日后分封了王府,才会搬到宫外去居住。 皇上现今将四位皇子的婚事一并挑起来,为的便是辛泓承不在这上头落人一步。 不然大皇子二皇子都上朝参政了,辛泓承还在上书房背书呢,白耽误两年功夫。 太上皇目光锐利,仿佛看透了皇上在想什么。 他直接道:“承儿性情有些跳脱,行事也不够周全。很该晚些成婚,再磨砺磨砺性情后,方可上朝领差。这两年的功夫,就当朕考察他了。” 话已至此,皇上只得点头:毕竟太上皇这不是在跟自己商量,只是在通知自己。 这两年,也算是太上皇对辛泓承的考察期。 要是自己再反对下去,真惹恼了太上皇,估计辛泓承连考察期也凉了。 “父皇圣明,儿子谨遵圣旨。” 太上皇见皇上恭顺起来,气也就平了许多,语气里带了点怀念:“况且这林家小姑娘也配得起承儿。朕还记得,当年她父亲被点为探花时的情形,当真是抱玉握珠,殚见洽闻,在金銮殿上也对答如流,不见怯色。朕当日就说,其才具学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登阁拜相。所以后来将巡盐御史交给他做,可惜,偏生病逝在任上。” 皇上想起解了他燃眉之急的林家私库,也心生恻然,点点头道:“父皇说的是,儿子后来命户部查过盐务上历年的账,倒是以林如海在时那几年,最为清明。儿子前些日子看治水论,想起黄河连年泛滥,偏生河道上贪污之风屡禁不止,还曾经惋惜,若林如海还活着,倒是可担此重任,为肱股之臣。” 太上皇就瞥了他一眼:“哼。若林如海还活着,朕今日也不叫林氏女给承儿做正妃。” 言下之意,你的嫡子不要想走岳父的裙带路线,好好自己奋斗吧。 皇上被堵得心口窝都疼。 凤仪宫。 杨皇后恰如五天前的张老画师,手都在发颤。 “承儿,你胆子真是比天还大!这样的把柄你居然敢往明妃母子手里送!” 辛泓承扶着杨皇后坐下,又见她手里的茶盅拿下来放好,然后笑道:“母后,儿子也是尽力一试。” 杨皇后忍不住拍了拍心口:“我就说,当日定寒亭处伺候的宫人都已经送去行宫处伺候了,唯有一个老画师,本宫也叫如意馆批了他告老的请求,这件事怎么还会传出去,原来是你自己弄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