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如今再度穿上甲胄,气质也不似从前那般的儒将之风,反是越来越像个杀伐果决的战神。 夜色幽暗,司俨待即将走到琼凤台处时,便随意将兜鍪丢予了身侧的一个侍从。 见裴鸢的寝殿中,仍燃着烛火,司俨便以为裴鸢仍未睡下,待他进了内殿后,却见那床帷竟是落着。 透过其绡纱的质地,亦可隐约瞧见有个身量娇小的人儿,正乖巧地躺在里面。 司俨原本神情冷肃,但一想到即将就能将那娇柔的小人儿抱在怀中,他的眉目便变得愈发温和。 他走到榻前,亦轻轻地将那绡纱帷帐掀开了一角,隔着幽暗的烛火,他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一切。 司俨的眸色不禁一变。 他难以置信地又掀开了衾被,却见里面果然是几个软枕,全无裴鸢的任何身影。 裴鸢她应是想要逃出这琼凤台,还同她的女使耍了手段。 他没想到,这只小娇鸢竟也变得狡猾了。 司俨面色渐变得阴鸷,即刻命了一众女使,先在琼凤台内搜寻了一圈裴鸢的身影。 片刻功夫过后,女使绛云一脸惊慌地回到了内殿,对着身着玄铁甲胄,面色深沉的君王颤声回道:“王上…奴婢和其余女使将琼凤台的各处都寻了一遍…可王后殿下,她就是不见了……” 司俨的眉目威冷,他紧攥着指骨,手背也贲出了青筋。 适才绛云说,半个时辰前,裴鸢还唤她为其点过烛。 那便证明,裴鸢她还没跑远。 故而司俨沉声命道:“王后她应该还在宫里,给孤好好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第72章 汤泉 “鸢鸢,你最近真的很不乖。”……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裴鸢成功地逃出琼凤台后, 却也不知自己到底能够藏身何地,小美人儿披散着及腰的乌发,跌跌撞撞地在宫里胡乱地走了良久。 幸而现下早过了夤夜, 这一路上裴鸢也并未见过逡巡的侍从。 琼凤台位于颍宫的南阙, 裴鸢此前也很少在南阙走动,夜色很浓, 既是没有任何宫人为她提灯,她亦看不大清脚下的路。且她在逃跑的途中, 心里也是异常紧张, 还在半途摔了一跤。 最后, 裴鸢误打误撞地寻到了满绽着西府海棠的长阁处, 颍宫内的花园不少,惟长阁之旁的花园最为大气疏朗, 又不失清新的野趣。 她刚嫁到颍国时,司俨曾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在这华贵的王宫四处参观过。待二人走到长阁处时, 司俨还主动同她提起,说这里假山所用的湖石, 都是先王特意命人从各州各郡寻来的珍奇之物。 她和司俨相处的点点滴滴俱都历历在目, 裴鸢想到了从前的那些画面, 却是颦眉摇了摇小脑袋, 随即便寻了处譬若峦嶂的假山躲了起来。 裴鸢钻进了其内的洞穴中, 她现下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只想寻一处她认为安全的地方独自冷静冷静。 实则她也想过要回青阳殿, 亦或是明瑟阁中,但此二地都是她从前同司俨生活过的地方,她怕她回到这些地方后, 难免又会触景伤情。 假山的洞穴内很黑,裴鸢抱膝坐地后,亦不时听见耳侧总有夏蚊的嗡嗡声。 小美人儿的面上很快便露出了惶色。 她从前最是畏惧这些蚊子,且她的体质也很吸引这些蚊虫的叮咬,她在上京和裴猇住在同一处庭院时,相府内的夏蚊就总会咬她,却从来都不会去咬裴猇。 而裴猇还曾嘲讽过她,说她细皮嫩肉,血还鲜甜,那些蚊子不去咬她又去咬谁。 裴鸢咬了咬银牙,还是选择将小脑袋埋在了双膝中,就算这洞穴既阴冷又有无数的蚊虫,她还是不想回到琼凤台中。 因为这处洞穴于她而言,都要比那琼凤台让她心中安沉。 ****** 月华如泻,萤虫正围着宦人手中的长信宫灯乱舞。 司俨知道裴鸢是逃不出宫外的,他并不想让她逃跑的事情惊动太多的宫人,却也派了近百名的侍从在宫内四处遍寻着裴鸢的身影,这阖宫内的楼宇庑殿数都数不清。 再加上还有许多偏僻无人的角落,若真要在夜里寻找裴鸢这个身量娇小的美人儿,绝非是易事。 司俨仍穿着那身沉重的玄铁甲胄,他一贯是个沉静自持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很淡定自若。他的臣下甚至一度认为,就算这天即要塌陷,司俨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纵是知道裴鸢并未逃出颍宫,只是躲在某处地界藏了起来,司俨还是难得慌了神色。 男人未能沉得住气,便也同侍从在宫中的各地搜寻着裴鸢的身影。 侍从有条不紊地分头行动,但是每每回到司俨身侧,告知他的情况都是未能寻到王后的身影。 少阳院处无人,青阳殿和明瑟阁内也没有人。 这些侍从甚至还扰了先王的几个太妃,连已故马夫人的珠镜殿都寻了一圈,却还是没能发现王后裴鸢。 “而今只剩北阙长阁旁的花园,还未细细搜寻。” “长阁。” 司俨听罢侍从的言语,复又将长阁二字重复了一遍。他蓦地想起,今晨裴鸢倒是想去长阁旁的花园逛逛,但是他却没有允诺她。 那处的假山很多,从正面看是陡峭嶙峋,可是侧后两面却总是留有空隙。 裴鸢会不会是躲到那里去了? 司俨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想,因为他知自己豢的这只小娇鸢贯是个胆小怕黑的,那些假山的洞穴又脏又暗,她不一定有胆量钻进里面。 这般想着,司俨还是面色深沉地前往了长阁的花园处,男人在阔步行走时,铁甲和护臂相互摩擦,所作的铿铿之音于夜半听闻时,让人倍觉森寒。 裴鸢一直将小脑袋埋在了双膝之中,她的耳侧原本只能听见蚊讷和蝉鸣,可不知何时,她亦听见了那些金属摩擦微撞的声音。 她有一瞬间怀疑,是司俨来长阁寻她来了。 但是裴鸢却不能确定,因为她此前从未见过司俨穿过甲胄。 可那些令人惕怵的声音却是离她愈来愈近。 裴鸢只觉,她身上每一寸的毛孔都于遽然间,微微地翕张开来。 ——“属下在这儿都搜寻过了,确实没有看见王后殿下的身影。” 裴鸢娇美的小脸儿顿时便变了颜色,她亦屏住了呼吸,用小手捂住了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能让侍从自称属下的人,除了司俨,还能有谁? 那些铿铿之音逐渐远去,裴鸢能明显觉出,司俨一行人似是终于离了此处。 小美人儿松了一口气,决意转身往这洞穴的里面再爬一爬,实则她的胆子还是很小,她刚才离这洞穴的边缘很近,因为她还是想借些月色,也好有些光亮。 她刚一要动作,小脚却不小心地踢到了一块石子。 听着那石子滚地的辘辘之音,裴鸢眸色一变,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司俨和侍从他们可千万不要听见这道声音。 但是,那些铁甲相蹭的铿铿之音,竟是又回来了! 裴鸢的心跳蓦地加快了许多,她心中一急,忙要往洞穴的深处爬去,却觉自己的脚腕已经被人攥住了。 她是穿着亵衣跑出来的,脚腕自是也露了一截,她的皮肤亦能明显觉出,男人掌纹那粗粝又微凉的熟悉触感。 随即,一道熟悉且冷沉的声音便从她的身后传了出来—— “这里这么黑,你为何要躲在这处?” 裴鸢听见了司俨的声音后,是又惊又急,眼泪也是倏地一下,便从眼眶里滚落于面。 见裴鸢披散着乌发,仍穿着那件薄且质地柔软的藕荷色亵衣,司俨怕自己身上的铠甲会伤到她娇嫩的肌肤,所以在抓她时,也有意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他原以为裴鸢贯是个气力小的,却没成想还是让她从他的怀里挣了出去。 这洞穴的高度于裴鸢来说是正好,但是身量高大的司俨钻进其内后,自是觉得束手束脚,倍感局促。 裴鸢躲在了洞穴的一角,眼神防备地看着周身散着低沉气场的男人。 侍从这时探寻似地问向洞穴内的司俨,“王上…您没事罢?” 司俨淡淡回道:“今夜之事不要同任何人讲,孤要同王后单独说些话,你们先退下罢。” “诺。” 司俨不敢再轻易将这只小娇鸢抓进怀中,便只用大手攥住了她触感细腻的手腕,不许她再乱动。 裴鸢边挣脱着他的禁锢,边细声细气地埋怨道:“你…你放开我……” 司俨眉眼冷峻,神情稍显阴鸷,却将自己同裴鸢说话的语气放得很低,“你既是喜欢待在这处,那我就一直在这陪着你。” 裴鸢仍在娇滴滴地同他反抗着,却听司俨复又低声道:“你何时想回去,我再陪着你回去。” 男人的语气一如她熟悉的温柔,他对她连一句责怪或是恫吓都没有,实则裴鸢心中也很清楚,他近来除了对她的掌控欲变强之外,却没做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事。 司俨对她依旧是宠爱又照拂的。 可是,她还是不知该怎样同这样的司俨相处。 裴鸢既是挣不开男人的手,便俯下了小脑袋,亦用小牙作势要狠狠地咬他的手背。 司俨却连躲都未躲,只任由愠怒的小人儿咬着,“这里又黑又阴冷,还有这么多会咬人的虫子,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处……” 裴鸢的泪水已经溢在了司俨的手背上,她觉出了其上疤痕的纹路,上次他因着阏临容华的事做怒,将自己的手划破弄伤,纵是亓官邈开了那些去疤的膏脂,但若这些疤痕全都褪去,他的掌心能得以恢复完好,还需要些时日。 故而裴鸢松开了司俨用于禁锢她的那只手,司俨顺势倾身,动作温柔地将小姑娘散落的乌发别至了耳后。 裴鸢最喜欢的便是他予人的温柔,她现下满脑子里也都是她初见他时的种种画面,纵是多年过去,她仍记得从前的那些细节,记得他当时穿得衣物,也记得落于他锋眉处的簌簌细雪。 司俨那时给她的感觉,便如冰之清,也如玉之絜。 她人生中最为深刻的回忆都同他有关,她也一直将司俨摆在她心中的首位。 司俨在她心中的地位永远无人能及,只是现在的她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他。 裴鸢仍在小声地啜泣着,司俨却已动作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时,裴鸢也并未再做出任何抗拒之举。 司俨还是将裴鸢抱回了琼凤台处,他卸甲须得用上些许功夫,且适才也有将领于夜急寻于他,已经在琼凤台外侯了多时。 他仍有军务在身,便命女使备好了热汤,让裴鸢先去汤泉处清洗。 裴鸢的小手和脸蛋儿上都被蹭了不少的脏灰,适才她在镜中得见自己的模样后,也被自己小花猫似的模样吓了一跳。 琼凤台的汤泉虽是在室内被拓挖而成,池旁却也萦绕了许多色泽微青,且叠势峭拔的奇石,周遭亦移栽了不少华贵的植被,亦富有自然的野趣。 烛火通明,池中的热水波光潋滟,上面亦被女使散上了颜色鲜妍的蔷薇花瓣,稍显狞厉的张口龙头里亦有活水潺潺流出。 裴鸢进内后,女使便都退出了汤泉处。 见四下无人,裴鸢便伸出小脚试探了下水温,随即便褪下了脏兮兮的亵衣,缓缓地进了里面。 美人儿的身形窈窕玲珑,纤腰不盈一握,她也早已褪去了往昔的青涩,只遥遥望之,便觉其丰肌腻体,拥雪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