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吃狗粮
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春日下午，学校行政楼里有人在边洗澡边唱歌，歌声还很欢快，这与哈欠连天的教室形成鲜明对比。 糖糖真的爱死这种无需遵守规则的日子了，坐在教室里是一件多么无趣的事，还好那天想计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寒假作业一个字都没动，不然她也不会立刻想到不读书这件事。现在看来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刚刚她让俞陵先回去上课，时间要来不及了，俞陵说迟到没事，还想帮她清理干净一起走。啧，多么令人感动的画面，她应该说：不，学习更重要，你去吧，不用等我。 可她没那么虚伪，她当下的反应是：拍拍俞陵的脸颊，明确地告诉他，我今天是来和大宝贝约会的，不要误会，男朋友，一会儿我要去工作了，你乖乖去上课，我们晚上见。 她亲手打碎自己在俞陵心中的美好形象，然后他脸上淡淡的笑容没了，想想就觉得可怜。他不要把她想得那么高尚嘛，她没什么不忍心的。 饱足后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上漂亮的衣服，糖糖就去找舅舅了，今天她打算搞定梅洛舅妈。 梅洛舅妈是北顾舅舅的老婆，以前的工作是当动物模特，北顾舅舅在追老婆的时候，还特地把小小的她带去讨人家欢心，可惜她舅妈是个冷美人，并不喜欢小孩，当时没抱她也没摸她。 她那时还小，被鸟嘲笑后有点自卑，感觉舅妈不喜欢自己，便也没有亲近舅妈，后来这个第一印象就改不了了，就算北顾舅舅和舅妈结婚了，她也没有经常上门，这就导致她和舅妈关系一般。 以前她感觉没什么，自己和舅舅关系好就行了，她们又没有生活在一起，但现在就尴尬了，她有求于舅妈，又不好贸然跑到舅舅家去找人，不像去找姨妈，她总要先打声招呼，所以她只能先去找舅舅。 她问过了，北顾舅舅这个月不在军区上班，这样正好，在公司上班时间更自由，她可以拉着他翘班。 糖糖坐在舅舅公司楼下的咖啡店里，一条短信过去，北顾舅舅立马就下来了。 “小公主今天怎么有空来找舅舅？” 这句话问得糖糖很不好意思，她最近忙工作忙谈恋爱，很久都没和舅舅见面了。 “舅舅～！你别这样问我！” 北顾笑笑，“好好，不生气，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糖糖这才露出了笑，“基本好了，肉已经长出来了，对了，那只东西查到了吗？” “峄阳去查了，那只东西跟着几个人，应该都不是这片大陆的，只是他们不用原形，没那么明显，小东西伪装成豹族的，不碰上你，别人也不会注意。” 北顾招来服务员点餐，糖糖很不高兴地问：“那他们来我们这干什么的？旅游？” “具体人数三族都在查，目前只在狼族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他们一直待在野外，行为也很文明，推测可能是来做考察研究的。” 考察研究，还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的后代这么野蛮吗？糖糖怀疑。 舅甥二人聊了一会儿，糖糖才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事上头，她说：“舅舅，等等能把舅妈叫出来一起吃个饭吗？我有事找她。” “什么事？”北顾挺惊讶的，糖糖一般都不找舅妈，吃饭通常也只有他们俩。 “就是……我们商场新一年要出宣传册了嘛，我想让舅妈和纤尘姨妈一起拍几组照片，行吗舅舅？” 这不是在谈生意，但又是公司的事，糖糖对亲人说起来，平日十足的底气都没了。 北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想了想，说：“这事你真得直接问你舅妈，我这边没问题，但是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她。” “我明白，我明白。”糖糖赶忙道：“那你帮我喊舅妈出来。” 她舅妈是那种主见很强的女人，她只是先和舅舅通个气而已，毕竟舅舅的身份特殊，能答应已经算很宠她了。 北顾拿起手机，糖糖坐在一旁听，第一句称呼就让她纠结了很久，她舅妈叫梅洛，舅舅应该是叫舅妈洛洛，可是她怎么听那个字的发音怎能不对，分明是“肉”啊，不是“洛”。 如果舅舅叫舅妈肉肉…… 舅妈冷着一张脸…… 天呐，糖糖感觉自己吃了口狗粮，怎么比他爸叫她妈“宝贝”还亲密！关键是，臭俞陵到现在还一口一个棠宁地叫她，比比能让人气死！！ 这么一想，舅舅和舅妈后面的对话糖糖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看到舅舅挂了电话，抱歉地笑了笑。 “糖糖，真不巧，你舅妈今天在艺术创作，叫不出来的，你别介意，她不是只对你这样，就算我在家，她晚上也不会到厨房吃饭的，你一会儿跟我回家找她吧。” “艺术创作？”糖糖不解。 北顾解释道：“就是做衣服，她退下来以后在家无聊，就自己设计衣服，做好了再自己穿，你等等可以进她的工作室挑挑，不比外面卖的差。” 糖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舅舅都叫不出来，等等她不会吃闭门羹吧？ 吃过晚饭，北顾打包了一份，和糖糖各自开着车往家里去。 糖糖觉得神奇，她的双胞胎舅舅感情好到结婚以后居然还是住在一起。眼前的别墅很大，大门进去是一个公共区域，可以谈事也可以喝酒，往楼上一人分了一半的区域，不相通的，各自有门，门关上也算一套小房子了。 北顾带糖糖来到老婆的工作室外，不用敲门，糖糖一眼就看到了玻璃隔断里的舅妈，她坐在地上，身上穿了一件烟灰色的长裙，裙摆很大，遮住了她的腿，头顶强烈的暖灯照下来，裙子好像会发光。 这幅画面很美，糖糖都不忍心进去破坏它，可里面的人已经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起了头。 糖糖没从舅妈脸上看到惊讶，她放下手里的布料，直接起身走了过来。 “舅妈……”糖糖化人形后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气势弱过，但是在舅妈面前，她好像强硬不起来。舅妈是她见过最高的女人，迎面走来，又穿得华丽，压迫感很强。 “棠宁。”梅洛打了声招呼，嗓音和她的脸一样冷。 糖糖突然觉得俞陵以前的冷脸不算什么，他比舅妈热情多了。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舅舅出声了，“我打包了一份海鲜粥，要先出来吃饭吗？” 舅舅很自然地亲了舅妈一下，可是舅妈的声音并没有软化，她说：“等等吃，棠宁有什么事，我先和她谈。” 然后糖糖就被请进了工作室，谈事。 “坐吧。” 糖糖刚进去目光就被假人模特身上的裙子吸引了，白色的无袖纱裙，款式很简单，两条工字肩带连着一字领口，上半身是透明的，只绣了些简单的花草和一只鹤，收腰用了一条白色丝带，隔开下半身层层叠叠的百褶裙摆，却不显得厚重。 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舅妈。她感觉舅妈应该不会想和她话家常，便开门见山：“是这样的，舅妈，我们商场……” 她用公事公办的态度陈述了一遍，末了还说了不低的报酬，然后忐忑地等回答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听到这句话的开头，糖糖内心咯噔一下，完了，舅妈果然拒绝了，怎么办？加点钱吗？不然再劝劝？ “舅妈，你当初应该很喜欢这份工作吧？”糖糖努力让自己镇定，望向舅妈灰色的眼睛，“你家境优渥，却还是接了很多广告，各种不同风格的都试过了，如果不是为了酬金，我想你应该很喜欢拍照。” 梅洛淡淡地笑了，“你说得对，我是很喜欢，和你舅舅在一起前我考虑了很多，最后为他放弃了事业。” “你后悔吗？”糖糖忍不住问，如果要她为俞陵放弃工作，那是不可能的。 “后悔？”梅洛咬着这两个字，“这是我的选择，不是他逼我的，谈不上什么后悔，我想得很清楚，然后开始了一种新生活。” 糖糖看得分明，舅妈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眸里有种异样的光彩，淡淡的，可她能感觉到她的幸福。 “棠宁。”梅洛主动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我退下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现在人们眼前，突然接了商场的广告，别人会怎么猜？” 糖糖被问愣了，她没想过。 “他们会猜到我和你有关系，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风险的不是吗？现在偷拍技术这么发达，让他们知道将军夫人在外面抛头露脸，你舅舅的压力有多大？” 原来是这个原因。 是啊，舅妈和姨妈不一样，舅妈原先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拍一次再次消失，那会显得更奇怪。 她怎么没想到呢？ “喜欢这件裙子吗？去试试吧。”谈话风格陡然变换，梅洛走到假人模特旁边，解下裙子，她先前就注意到棠宁逗留的视线了。 既然舅妈说得这么清楚了，糖糖也不打算劝了，这应该是她谈生意谈得最失败的一次，说不失望是假的，她还向公司员工打了包票呢，没想到舅妈怎么为舅舅着想啊，这难道就是舅舅说的外冷内热？ 糖糖失落地接过裙子，躲进布帘隔成的简陋试衣间里试穿，身上的衣服刚脱下，她突然发现一件事：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胸衣，和裙子极为不搭。 “舅妈……”她拽着布帘露出个脑袋，“有没有白色的裹胸借我一件，我身上的胸衣是黑色的。” 梅洛闻言走到玻璃隔断边，唰地拉上了米色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目光，说：“你都脱了吧，你舅舅不会进来的。” “哦。” 糖糖脱掉胸衣，换上裙子，大方地走出去，舅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一点也不害羞。 房间里有地暖，她赤裸着脚走到高高的镜子前，左转转，右转转，觉得裙子真的很好看，疗愈了她的心。 “舅妈，这些全是你亲手做的吗？”她摸了摸裙摆，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梅洛捡起地上的半成品，静静地打量棠宁，她穿着优雅又漂亮，“喜欢就带回家吧，放在这里也是堆着。” “谢谢舅妈！” 糖糖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俞陵，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你在哪里？为什么又不穿内衣？ 啊，完了，完了，她今天是怎么回事，下午的火还没灭，晚上又浇油了，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俞陵的不悦。 但是话说回来，他的眼睛怎么这么尖，她发的明明是全身照啊！ 她得赶快回去灭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