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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被送进东厢的“新房”,杨青山连人带娃被胡桂兰拉去了堂屋。 杨家二嫂提着油灯进来,冲着堂屋挤眉弄眼:“念娣你猜,咱娘背着你跟老三说啥子?” 胡桂兰有四子二女,杨青山排行老三。 秦念没有看向堂屋方向,而是看向高颧骨薄嘴唇的杨家二嫂,在对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下,抿唇一笑:“我不猜。” 杨家二嫂被噎住,盯住她的脸看,见她确实没有半点好奇心,自己先忍不住了:“二嫂打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我投缘,所以不想你被蒙在鼓里。” “我跟你说啊,老三跟前头那个离了后就没想再找,是咱娘不想看他打光棍,又想找个人给他带娃,所以没跟他打招呼就叫老四接了你进门,来个生米做成熟饭,让老三退都没法退。” 秦念这下真提起了兴致,但也没接话,只看向杨家二嫂,杨家二嫂得意了:“念娣我跟说啊,你得做好准备,咱家老三主意正着呢,这生米未必煮得熟,明天你还得叫人给你家捎句话,叫他们留着388的彩礼别乱花,不然等你被老三退回娘家,你凑不齐该还的彩礼那才叫丢人……” “你说什么,退伍?!” 杨家二嫂眉飞色舞正说得带劲,却被堂屋那边胡桂兰陡然提高的声音打断,她三两步赶到门口探头去听,但胡桂兰已然压低了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杨家二嫂一脸遗憾地回转,面上还带着愁色:“念娣,你说老三不会真退伍吧?他要退伍了,没工资没津贴,咋养活咱一大家子,不,我是说石头和豆子难养,他要在队里挣工分,指定养不好……” “黄细妹,你胡咧咧个啥?大晚上不回自己屋睡觉,你想上天啊!”胡桂兰阴着脸大步走进新房,张口训斥。 一道黑影紧跟着投射进来,影子直达床前,莫名带给人压力,其主人是停在门外的杨青山。 杨家二嫂黄细妹,立刻从凳子上弹跳起来,陪着笑脸:“娘,三弟,我走了啊。” 黄细妹不等回应,就小跑出屋,杨青山往边上挪了一步,让开了道。 胡桂兰回头瞪了杨青山一眼:“怎么还杵在外头,你不是说要给念娣冷敷和包扎吗?”转头又安抚秦念,“念娣别怕,青山手艺好着呢,不会弄疼你。” 杨青山手中确实拿着装着冷水的玻璃罐头瓶,还有绷带,但他是打算指导他娘来着。 但他娘安抚过屋里那陌生姑娘,就直接出了屋子,临走前还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只迟疑了一秒,杨青山抬脚走进了屋子,将手中事物放到床前柜上,目光落在她搭在床边的右脚上。 脚上袜子褪了一半,露出的脚踝明显肿胀。 他抬起头,刚要说话,床上的姑娘抢在前头开口:“杨同志,可以先关上房门吗?” 杨青山一愣,眸光沉下来,就见床上瘦弱的陌生姑娘瑟缩了一下,他沉默地起身,走过去关上了房门。 冷风被挡在门外,秦念感觉暖和不少,不过她要求关门不仅仅是怕冷。 所以,在杨青山拿起玻璃罐头瓶时,秦念缩了缩脚,开口道:“我们先谈谈。” 杨青山头也没抬:“包扎完再谈。” 话音未落,裹着毛巾的罐头瓶就按在脚踝上,冻得秦念倒吸凉气,浑身发抖,但小腿被杨青山的手握得紧,半点动弹不得。 又冷又疼,连带着额头的伤口也疼起来,等到绷带包扎好脚踝,秦念已然忘了要跟杨青山说什么了。 杨青山用毛巾擦了手,拿过凳子坐在她对面,脊背挺直,目光沉沉盯住她道:“秦念娣同志,我明天送你回去。” 秦念还没从疼痛中缓过劲,慢了半拍,抬头对上他严肃冷漠的神情才反应过来:“你送我回去……是不肯承认这桩亲事。” “是。”杨青山回答得斩钉截铁。 秦念抿了抿唇,随后扯出一丝苦笑:“你明天送我回去,我后天就会被捆着送去隔壁村的刘屠夫家,他家三年内死了两个老婆,我怕也熬不过两年。” 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杨青山愣了一下,随后一脸严肃地道:“我国法律规定,任何人不得干涉他人婚姻自由,你父母也不能干涉,他们若强制你嫁人,你可以去派出所报案。” 秦念轻笑:“等公安上门,我早被人塞进被窝,哪里还能挣脱得开?最后还不是得认命。” 杨青山眉头蹙起,开口想说什么,秦念摇头打断道:“我读过书,我知道法律,但也知道咱们这地的风俗,还有各种旧观念旧思想。” “在咱们这里,姑娘家是赔钱货,姑娘大了就该换彩礼补贴家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不是跟他们说婚姻自由就让他们改变的,而我生活在这里,就不能挣脱这些束缚,所以我想选择一个相对轻松的活法。” 她盯住杨青山,一字一句道:“我与你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我替你带孩子,你提供我安身之处。” 杨青山噌地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盯住她,高大的身影如泰山压顶。 如今图穷匕见,秦念反倒不紧张了,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锐利的视线,继续道:“这个时间不用长,等个三四年,外面的环境好了,政策松动了,我就会离开杨家。” 现在是1974冬天,到恢复高考,改革开放,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