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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辛扬伤得当即甩袖离去,在门口时想要上演一出愤而摔门,被神情冷淡的十七扫了两眼,手在门框上狠狠摸了一把,转身跑回了听竹院。 那夜睡觉时,辛越耳边还短暂地响过一两句凄惨的歌声,依稀是“问君能有几多愁,你愁我愁大家愁……”这种一听就知道所唱之人没什么文化水准的词,后头没听到,声音被生生掐断。 此刻想起辛扬说的那句话,觉得顾衍在女人堆里没有滚过,男人堆里倒是滚了很久,浪漫情怀还是只能到吓人的程度,真是不堪雕琢,看来只好她多辛苦辛苦了。 用完早膳,她还在榻上把玩一串新的九连环,暖玉做的,触之生温,夏日快到了,到时候她便不玩这物事了,趁春光尚好,得多摆弄摆弄,不能再让它落得一个被摔碎而解的下场。 顾衍推门进来时,外头又扬起雨丝,像小蛮针线,丝丝缕缕、轻轻柔柔落到人身上,凌厉的眉峰也要温柔下来。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背后是濛濛天穹,手里挽着两件大氅,声音被浸润得温存缱绻,说出的话更是中听。 “我们出去踏春。” 第140章 、聪明误 一个时辰之后,辛越收回了顾侯爷没有浪漫情怀这句话,只是顾侯爷的浪漫比较写实,浪是碧浪,漫是漫天霏雨。 青山田垄里,绿净春深。 放眼望去,灰白的天穹之下是满眼青绿之色。 山风吹起,青嫩嫩的早稻轻摆,青波碧浪一重接一重打过来,摇摇漾漾,呼吸之间都是泠泠生机。 除了生机,还有一丝淡淡的烤红薯香气。 两人坐在城外一座茅草亭子里,真是茅草盖的,京里那座未名亭是朴拙,这座茅草亭除了磕碜,也没旁的词好形容了。 不过还好,也许是茅草并不值钱,这座亭子除了磕碜,在占地上倒能称得上一个“阔”字,盖得比普通亭子大了不少,所以顾衍和辛越盘算了一番,与漏雨那处一东一西,隔了开来。 二人身前火堆淬着点点暖光,里头还埋了两颗胖红薯,颇有野趣。 可是顾侯爷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辛越开解他道:“你看这雨滴溅下来,沾不到你身上,也沾不到我身上,不是正正好么。你在旁的事情上进益颇快,怎的看待这件事情倒有些圈地自缚了,你得往后头想啊,若是夏夜里,从这破洞顶上就可以看到满天繁星啦。” 顾衍稍愣了一下,从她开口第一句就晓得她又在胡思乱想,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眼睛却是一直盯在她身下草蒲团,看了一会,辛越还在草蒲团上扭来扭去,忍不住道:“别动了,过来同我一起坐。” 辛越摆摆手,一只手按在屁股底下,压着那根戳出来的小茅草:“你别管,今日我必得将这棵小茅草治得服服帖帖。” 顾衍无言,但也不再看她,手里捏一根枯枝,正拨弄火堆,把她丢得歪七扭八的细枝条拨进去。 他拨一点,辛越就丢一点,细枝枯草拢也拢不齐,火势越来越旺,最终把顾衍手上的枯枝吞了半截,他也不恼,轻笑一声看她闹。 火堆噼啪作响,两人坐在茅草亭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顾衍说起一件大事,西越许要起战事。 辛越道,西越作为一个偏远古国,最重要的还是个人丁不甚兴旺的小国,能屹立千年不倒,是有几分立世的本事的。 顾衍木然感怀一句,怀璧其罪。 辛越想了下,他说的璧,许是讲的西越盛产黄金,所以国民甚富,皇室虽然荒唐,但基本上大家大户都有数量可观、身强体壮的家丁护卫。 整个西越就像一汪金池里,栖息盘踞着数十条巨鳄,大家彼此相安无事,几百年才有可能出一个叛逆的小子和别家打一架,其余基本上都是和和乐乐地相处。 其他国度,都是自上而下地影响民众,但是西越的皇室好似游离独立于青城中的某一处,安居一隅,兀自荒唐溃烂,说起来比那些豪族贵绅还没存在感,只有到这个国家要出使别国时,大家才想起来,哦,我们还有这么一个门面,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家。 若是这样一个国度,几百年安生无事,突然要起战事,多半是皇室出了问题,而且多半也是扑腾不出什么水花,辛越道:“乌家出了什么问题?” 顾衍刚要开口,身子就先半站起来,下一刻,辛越双耳一蒙,听得一道略显沉闷模糊的踢踏声由远及近传来。 抬头看去,稻田旁的泥泞有一道人影纵马而来,顷刻便停在茅草亭外。 顾衍松开手,拉她站起身来,掏出帕子把辛越手上泥尘拭去。 帕子扔进火堆里,被火舌一卷而逝时,来人踏入茅草亭,揭下头顶斗笠,露出一张斯文的脸,和一双招蜂引蝶的桃花眼。 辛越看着这个人,心里不知不觉生出一点债主的感觉来,想起这个人好似欠了她什么。 犹自想着,听到顾衍略为不虞的声音。 “再有一次把马停这么近,连人带马,都可以滚回边境了。” 张起思一来就被噎,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时常被伤一伤,活了四十五岁高龄,心房里都是红粉知己留下戳下的伤口,结成的厚痂让他对顾侯爷这等冷言冷语还能招架一二,道:“丘蒙那老头被下官榨干了,不负所望,终于将第一台织机造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