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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提议说要不趁着人齐把我们的婚礼办一下。 我说你至少做做样子求个婚,这样显得我很掉价哎。 五条悟立刻说嫁给我。 我说你也求得太敷衍了一点。不行。 非人的小怪物苦思冥想,他只看过人类的阴暗面,而人类快乐喜悦、光芒四射的那一面,他从来没见识过,也不知晓如何去做。 此事只好不了了之,等待哪天五条悟再心血来潮想起来。 今天恰巧是平安夜,白日里飘起细雪,天色灰蒙蒙的。家神大人今日的“约会企划”不是打电动,也没有去吃甜品。 我家的家神把我带去一座孤坟前上坟。 小小的坟冢荒草丛生,这是他十年前苏醒后给自己立的墓。 我看着墓上的“五条悟”,又看着面前的大活人,整个人都麻了。 家神大人,您这情趣我可搞不明白啊。 小小的男孩死在千年前的雪夜,非人的怪物在千年后的同一日苏醒,日子还是那个日子,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岁月漫长得几乎令人绝望,他在狭小的木匣中一日又一日苦熬,最开始他迷茫悲伤,后来愤怒怨恨,可时间那样长,再往后,情绪便淡薄如雪,一落在地面便融化了。 他终究失却了人类情感。 直到灼热的血透过木匣,点燃封印,也将他尘封的记忆点燃。 炽热、勇敢、一往无前的莽撞。 年轻稚嫩,还有犯错和冒险的勇气。 在死去前少得可怜的童年时光,他还是有过些微快乐的记忆的。这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 千年那样漫长,漫长到足以叫他变得不像自己。而千年又那样短暂,单调乏味的日子仿佛倏忽而过,只是睁开眼,他就看到了冬夜里的黎明。 在看过那样多阴暗潮湿的欲望后,乍见微光,那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五条悟看着我。 我指着墓碑,尴尬地没话找话:“呃……要给他、你带点贡品吗?” “我带了。”五条悟说。 他自虚空之中,抓出那只贴满封印的木匣,点燃火,烧在自己的墓前。与过往做道别。 “……你放下了吗?”我侧头看他问。 灰烟袅袅升起,隔着烟,他的面容宛如雾里看花,影影绰绰,辨不清真意。 他早在十年前苏醒后就可以这样做,却拖到了今日。 “没有哦。”他咧开嘴,笑着说。 “我还是觉得人类的欲望很恶心,自私自利封印我很讨厌,试图骗我做家神很愚昧,讴歌和平的同时贩卖战争很好笑。没有规矩束缚的咒灵方更自由自在,血与战斗让我呼吸炽热,理智烧却。” “什么都没有放下,为什么还要烧掉它呢?” “因为你看着它的眼神,我不喜欢。”他无奈地说,抬起手摸了摸我的眼角,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 好重。不能呼吸了。这只猫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大只? “眼神,什么意思?”我艰难地问。 五条悟道:“你那样弱小,却每每看着木匣露出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为什么?” 为什么会用,那样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属于过去的封印? 为什么会在……心疼他呢? 他才是那个操纵生死的最强不是吗? 无论生前死后,他似乎都是站在众人之前的那个人。人们习惯于仰望他的背影,以至于将其当做理所当然,就连他也习以为常,因此当他被那样温柔悲伤的目光笼罩时,新奇而不知所措。 那就像是有人抱了一捧杂七杂八的路边野花,撒了他一身,他以为会痛,却只是柔软芬芳。习惯于黑暗的他被繁花簇拥,花瓣擦过伤痕,隔过漫长岁月。 他感到陌生好奇,但并不讨厌。 “哼哼,因为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得意洋洋说,说到一半又忍不住推五条悟,“你从我身上下去,好重——” 从放出他开始,已经过去十年。 十年那样长,几乎是我人生的一半。我用整整十年研究他,跨过时空与他无声地对话。 如果有“五条悟研究学”这门课,那我一定能交出满分答卷。 答卷上写着我知道怪物也曾有七情六欲,人们只看到灭世的预言,而我却在绘卷之下看到他早夭的短暂过往,和千年的寂寞。 小怪物是孤独的小怪物,是没有人陪伴的六眼神子,是什么人都好,想要被无条件爱着的家神大人。 温柔的爱永远也不会出现,正义和陪伴不会到来,夜晚漫长得毫无边际,黑色的梦境里也没有黎明曙光。所以我来了,如果他没有道德标杆为世人所惧的话,我来做那个黑夜中的灯塔,星空之上的启明星,牵着他的手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就是了。 我拍拍他的背,手掌抚摸他的脊背,安抚这只被我推开的生闷气大只猫咪:“好了别生气了,不是讨厌你,只是我被你压得没法呼吸了……悟,等下去打电玩吗?” “好耶!”五条悟飞快抬起脑袋,说。 我家的家神白发蓝眼,观世间众生悲苦。和老古板们一厢情愿试图说服五条悟认为的不一样,他不是守护家族的神明,而是可能毁灭一切的怪物。 我家的灭世小怪物,是只保护我一个人的守护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