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我若为妾，天下会笑吗

    烈火焚烧完毕之后，有得道高僧前来超度，还有真人将帝统的骨灰小心取出了。

    少帝抱着那白玉的骨灰罐，朝群山走去。

    边走边撒出骨灰。

    一个时代至此，终结……

    群臣跟在其后，浩浩荡荡，约莫一个小时后，一切完毕，少帝与群臣朝帝宫返回，秦未央刚欲跟去，却不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身旁。

    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气质，一时让他有了某种恍惚。

    恍惚回到了五年前，那正值浓情的日子。

    “悼念会在下午举办，现在你能陪陪我吗？”

    “一别五年，彷如昨日，难道你一点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如果你感觉没必要，你可以摇头，我不会生气。”

    灵韵的话，是如此的温柔，那凝视着秦未央的双眼，是如此的柔美，其中不见半分指责，不见半分幽怨，唯有那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的温柔与美好。

    秦未央手摸向了兜里，忍不住拿出了一根烟。

    点燃后他吸了一口，看了一眼浩荡远去的队伍，最终点了点头。

    灵韵道了一声谢谢，然后指了指那远处的亭子，秦未央旋即与她一起，朝那立在山巅的亭子走去。

    此去应有一千多米。

    两人步行，一路上彼此沉默着，那曾欲吐露的千言万语，此刻却半句也无法从口中说出了。

    那曾经滚烫到熔炼青春的深情，也在五年之中沉寂，像是成了不忍也不愿再掀开的日记。

    十几分钟后，两人到了亭内。

    灵韵双眼凝视着远处的群山，道：“你在临川的妻子叫林意晚吧，她应是个很幸福的女人吧，毕竟她嫁给了你。”

    “你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吗？帝统活着的时候，不是给你介绍了几个吗？”

    秦未央抽着烟道。

    “见识过最伟岸的山之后，你还看得上眼前这些山吗？”

    “我只希望，你别委屈了自己。”

    “委屈？你，难道不是在委屈自己，那半城的血，流淌在你的记忆里，让你自责了五年，难道还不够吗？”

    灵韵淡淡的道。

    那年的深情，在她心中从未退却，只是她明白，那年为她怒发冲冠，领军杀去境外的秦未央，至今还为那次突兀惨烈的大战中，牺牲的五万将士而愧疚自责。

    以至于那一战虽说大胜，彻底伤了北魔王的元气，让彼此地位开始颠覆，但秦未央的脸上却没一丝的笑容，甚至在战后送她离去的路上，都沉默着，那双眼仿佛溢满了痛苦。

    彼此间的深情，也因为那五万将士，被埋葬，被封印禁锢。

    再见不得光。

    见不得提及。

    秦未央抽着烟，默不作声，心口隐隐有某种痛，在泛起。

    一切都如灵韵所言，他确实是因为那五万将士，而自责愧疚，而无法再去面对当年那段深情。就如他这五年，每次想起灵韵，就想起那半城五万将士的血一般，当年冲动鲁莽造成的牺牲，哪能是五年自责愧疚，就能弥补了结。

    那，可是五万条活生生的命……

    五万个视他若王的下属……

    “不做声便是默认了，但你也应该清楚，那一战的意义，远超过牺牲的那五万将士，若细细清算，那一战当得起七分功三分过，五年我感觉你可以释怀了，哪怕你以后不会再爱我，也应该让自己走出那一战的阴影。”

    “这五年，你过的如何？”

    秦未央没作答，转而问道。

    “你问哪方面，感情，财富，还是权力？”

    “你想说哪方面？”

    “哪方面也不想说，若你非要问，我只能说，这五年我一直在努力，为的就是再遇到我爱的人，我不会再成为一个逆来顺受，为所谓利益被牺牲的人，我想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在我想去爱的时候，能成为义无反顾，谁也不能阻挡的人。”

    灵韵眼波若秋水平静。

    但温柔的话中，洋溢而出的，却是那般坚强与执着的念头，确实……若当年，她能拒绝帝统的指婚，若当年她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就绝不会有后来的十里红妆半城血。

    如今两人，也不会是如此模样。

    她不怪秦未央。

    五年，从未怪过。

    怪的只是她自己，当初太懦弱，太无能。

    “开心就好，我不希望你活得太累。”

    秦未央道。

    “谁也不想活得太累，但每一个想拥有心爱东西的人，都不会太轻松，我当年就是太轻松，以至于我以为，我想要的那个人，永远都会属于我，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标价的。”

    灵韵又道。

    当年那个青涩而秀气迷人的长公主，终于还是在时光历练之中变了，变成了如今让秦未央都有些看不透的模样。

    “起风了，我们走吧。”

    “我还想最后问你一句话，可以吗？”

    “你说。”

    “我想问问你，若有一天，大夏的长公主要去给某人做妾，你说，这天下会不会嘲笑她，这一国的君臣会不会认为她辱没了帝权的荣耀？”

    “我不清楚，但我，肯定不会嘲笑她。”

    “那就好，因为我谁也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灵韵婉约的笑了。

    恍如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时的草原嫩绿连天，空气里都是野花野草的味道，她曾在那方西北的晴空下，拥有这个眼前的男人，亲吻过拥抱过私定终身过……

    秦未央再次默然。

    以他的心智，自然听得处，灵韵长公主所谓的给某人做妾，无非就是指的他，毕竟对方清楚他的秉性，林意晚既然是妻，就永远不会改。

    若再嫁给他，就只能是妾身。

    两人随后在沉默中，离开了山巅小亭。

    午后，帝统的追悼会如期开始，群臣站立，听着帝统的过往传奇，八王四皇以及诸多武道势力，此刻才开始登堂入室，毕竟这些家族即便在世俗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却也非王朝认可的存在。

    追悼会结束之后，已经是傍晚。

    秦未央正欲返回老宅，却未料想，接到了一个电话，低头看着号码，他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来电的竟是莫唐。

    而莫唐，正是洛都莫家之人，也是那在临川大战之中，为保护宇文天兰而死的莫如诗的哥哥。

    莫如诗的死，虽说不怨秦未央，却也难撇清关系。

    此番莫唐前来，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