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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吗?还从来没人当着我的面这么说过。”他不自觉抓抓脑袋,难为情地哈哈笑了两声,两颊红扑扑的,都不敢直视单嫣的眼睛了。顿了顿,又还是期期艾艾地难为情问道,“那你是何时何地听说过我的名号?” 这问题单嫣就有点难回答了。 “这个么……”她干笑两声,“就是在、在那个……哎呀这些都是小事,裴家英名天下流传,裴大人也是现在朝廷上赫赫有名的贤将。我知道裴家,自然也就知道裴公子你的英名了。” 单嫣一同胡诌夸奖,倒是把裴元庆的毛顺得舒服之极。 裴元庆红着脸谦虚道:“家父在朝为官,做这些事也都是分内之中。”他收敛脸上腼腆的笑意,逐渐正色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姑娘你是哪里人氏?我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出嫁了的妇人,怎么抱着一个婴孩在那荒山野岭里呢?还满身都是伤口?” “我……”单嫣垂眸,琢磨了一下。 与裴元庆说不说实话呢? 裴元庆虽说也算是侠肝义胆的正气之辈,但如今到底还隶属于杨家之下。何况如今英雄会挺上瓦岗,是否已经攻占瓦岗她都一概不知。 风口浪尖之上,还是先三缄其口吧。 单嫣咽了一口唾沫,垂眸道:“我,我是北平来的,来潞州是为了投奔亲戚。只是到潞州外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官兵。当时,车马上除了我与车夫,便只有我的嫂子,并我蔡出生的内侄女。他们见当时四周寂静无人,我们的车马上又尽是妇孺,便起了贼心……” 单嫣回想起那一晚背着常夫人在漆黑不见头的暗道里拼了命地奔走,想起那暗道里阴冷呼啸如鬼魅的风,想起常夫人到死都没能摸一摸刚出生的女儿,忍不住地便恐惧发抖。 裴元庆听到前面的话就已经变了脸色,跟前浑身颤抖的单嫣又忍着眼泪低声哽咽道:“车夫……车夫为了保护我与我嫂子,先被杀了,而后我嫂子也被他们抓走,只剩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逃走。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只能拼命往前逃,我怕我也被那些官兵抓住……” 言辞里的话,真假掺半。 单嫣说谎,心中有她的算计。 她现在还并不清楚裴元庆的秉性,若是把自己的事情贸然告知,她并不肯定他会不会帮他,又或是直接将他交给潞州的驻军。倒不如像这样说,把罪责推在潞州靠山王手下的兵马身上,以裴元庆嫉恶如仇的性格,必定会对她产生几丝恻隐之心。 裴元庆出身家教清白,父亲在朝又是贤臣,他耳濡目染必定也对朝廷当中那些乌合之众深恶痛绝。加之他年少英雄,对女子受辱这样的事情也会更加义愤填膺。 只要他对她有这么一点点同情就够了。 只要借着裴元庆的能力,她要回到北平就决不是难事。 那一瞬间,单嫣的心头上漫过千万思绪。她抬眸,泪眼婆娑看了一眼站在跟前已经气氛得说不出话的裴元庆,心底里闪过一丝愧疚。 算计一个人的赤子之心,确实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 但事已至此,她不能不出此下策。 利用裴元庆的同情回到北平,这是最便捷的解决办法。在返回北平之后,在确保自己的小侄女儿安全的见到她双亲之中仅剩的爹爹之前,她算计谁都是应该的。 她已经亲眼见到嫂子死在她的眼前,已经亲生经历过这乱世当中的生存法则。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单嫣眼神里的愧疚之色慢慢淡去,她看着裴元庆,哽咽着慢慢说道:“就是这样。所以我知道你是裴家公子之后,便觉得太好了……裴家都是好人,我、我或许就能够回家了。” 单嫣也有几分没底,不确信自己这样说裴元庆究竟会不会动容。 她犹豫着抬眸,小心翼翼扫了一眼他脸上的神情。 裴元庆站在她跟前,嘴角绷直紧抿,额角上青筋在跳。 “我早该知道,靠山王的手下都是蛇鼠一窝!”裴元庆咬牙切齿,“狗仗人势,仗势欺人!” 单嫣听他口气是已经动怒,便上前去一把抓住裴元庆的衣角恳求道:“如今我一介孤女,在这潞州城当中无所依靠,能碰见裴公子已经是侥幸,还恳请公司能都好人做到底,送我一程返回北平呢?” 身旁的少女坐在椅子上,抓着他的衣角扬起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凄楚。 裴元庆显然没多想,只听单嫣一面之词便立即相信了她,又见她哭着求自己,也是于心不忍,便道:“你不用求我,便是你不求我,我也会帮你的。” 单嫣没想到裴元庆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爽快得简直让她有些疑心。 可是看着他满脸的义愤填膺,单嫣又觉得他似乎已经全盘信任了自己说的话。 不由得,她就想起来另一个人。 若是把今日的裴元庆换成罗成,只怕他看着她这些花花肠子,心里早已经将把算盘拨的噼啪作响。 不过到底,这世上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罗成心思缜密。 但这也好。 至少就当下来说,裴元庆这样简单的人,会对她的现状有所便宜。 见裴元庆肯帮自己,单嫣顿时眼睛一亮:“若是裴公司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 裴元庆有些难为情,红着脸道:“这些都是小事。如今世道不太平,我在外既然碰见了姑娘,便不能坐视不管。送姑娘前去北平倒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扫了一眼她还缠着纱布的两只膝盖,“只是姑娘的腿伤了筋脉,不宜远行。这段时间还是先在我师父这寺庙当中静养,等过一阵子,我再想办法送姑娘前往北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