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倔驴诡辩之夜
李舒雪彻底缩回手,抓着红符,抱臂往回退,刚想继续质问,他们之间的亮光灭了,陆正衍晃晃手,对着月亮叹息:“上山下山一趟,手机没电了,其实刚刚好,我也不需要了。” 她咬着唇内的软肉,瞳孔适应了这黑夜,月光逐渐清晰,映出陆正衍脸的轮廓,朦朦胧胧,像盖了一层白纱,神秘俊美。使他美丽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此刻的表情,静谧如月,李舒雪呼吸加快,想最后确认一般小声问:“陆正衍,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陆正衍勾了下唇:“怎么可能忘了。” “你!” 他立刻稳住她的肩膀,双手揽住她的肩不许她转身就跑,俯颈低首,“我忘了,他没忘。” “你什么意思……” “你讨厌的人还记得,我不记得。所以,你能不能别把那些和他的账赖到我身上来。” “你就是陆正衍。” “我是,或者你可以当我不是。” 她面色灰暗,脑子还清醒着,推推他,“你就是他,别诓我了。” “他以前会晚上去给你求平安符?他会每天跟着你进进出出,同吃同住?还好说他会把石榴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他会不会……李舒雪,我不知道,你告诉我答案。如果他会,那我承认我和他没有任何分别,就收回让你别把我当他的建议。” 李舒雪握紧的那只手颤颤巍巍,她摇头,“陆正衍……这些事他的确都不会做,但是你还是你,你只是忘了而已,等哪天你想起来,你只会干更坏的事,羞辱我,再把小希带走,你还不如从来没有把她带来过……你肯定会想起来的,所以别做这些事了,平安符,石榴树,别再做这种事了,等你想起来就只会蛮横不讲理,什么都怪我……” 他越听脸色越冷,就要和冷月融为一体了。 “李舒雪。” 她不肯停下,继续说:“我不要你求的平安符,就算没有人为我求,我也不要你为我……”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彻底打断她:“你觉得我到底为什么来岐山市?” 她愣住,他长呼一口气:“我为什么要带着陆望舒来这儿,来遭受无妄之灾,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我不记得原因,齐盛说我来找你,好,我知道答案了,我是来找你的,那你有什么值得的,我不明白,也不能明白了。我现在为什么缠着你?就是因为我想弄清楚我究竟为什么要为了你来岐山市,李舒雪,你究竟是我的谁?怎么值得我不远千里驾车而来……你一直给我很多线索,你说我们关系很差,从来没有相爱过,但是你给的线索没有一个符合我来这儿的动机。” 李舒雪张开嘴,吸几口湿润的冷空气,“反正你会想起来的,想知道原因,问你自己吧……” “我还没想起来你就开始害怕,楼才刚刚建好你就担心要塌,战战兢兢排斥一切,究竟是楼的错,还是你想得太多。你留我是为了旧情还是为了陆望舒,我不知道,那你就一定明白了吗。” 李舒雪推开他的手转过身,“我说不过你……” “说不过还是因为你不能办法证明我来这里是为了别的任何人,任何事情,不能证明我以前对你的态度和感情就是你所认为的,以及以后我恢复记忆会像你预想的那样对你。你一件也没法证明,你空口白牙,叁言两语就想把我推开,拒绝我所有的好意。” 他望着她瘦弱的肩颈,走到她身前去,“李舒雪……山路难走,我只想送给你一件礼物,你这么紧张,乱想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却不愿意把目光放在当下……我抬头看看我,我是不是你印象中的恶魔,你抬头看一看……” 李舒雪一点一点抬起脸来,倔强着缓慢掀开眼皮,眼中的泪光使她视线模糊,挤出那点泪,就着月光,她看清了青年眼眶中含着的一层薄泪,附着在黝黑的瞳仁上,令人动容的纠结着委屈着的眉眼框住那瞳仁,他微抬下巴:“既然你不要我求的平安符,就把它系在这颗树上,现在雨也停了。” 他额头的热汗还未消失,胸口也湿了,赶路的艰辛还残留在他身上让李舒雪轻易察觉,她为难地闭上眼睛,紧紧攥着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颗平安符,许久,终究不舍得第一颗代表的特殊性,她睁开眼,眼神下落:“留着吧。” “留着就只能留着,这辈子都得留着。” “陆正衍我累了……” “那你回去睡。”他低低头,盯着她的鞋面,“湿了。” “走得急。” “我背你回去,不至于里面也全湿,明天还要穿。我知道你要拒绝……”他撩起汗湿的额发,“但是我也知道你累了,不想争辩。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李舒雪,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 可李舒雪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反而点了头,“你说我预想不了未来的你,那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陆正衍仰头不禁一笑,清风穿过他的发根,浑身舒畅,“学得很快。” 他站到围着槐树的花坛边上,甩甩头,“上来。” 李舒雪捏着平安符,站上花坛边缘,在陆正衍看不到的角度换下淡然的表情,她还是怕的,她很难不怕,她轻轻地深呼吸,先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陆正衍扭过头看她,险些被他发现她又在害怕,她今夜听了太多他高谈阔论,不愿继续,索性一下子趴上他的背,把脸撇到一边去,他抱起她的腿直起身体,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李舒雪将手撑在他的肩头,还是能感受到他背部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张扬热烈,他晚饭后短短两个小时内上山又下山,走得多快她心里明白。 陆正衍真的背上了她,目光稍许呆滞,调整呼吸,继续表演明知故问的戏码,“以前,他背过你吗……” “没有。” “他没做过的事,我可以做。” 李舒雪抬望着月下他们重合的影子,听着陆正衍稍沉的呼吸声,“陆正衍,你最后会发现我对你来说谁也不是,还是少做这些事吧。” “我不是你,我不担心新楼随时会塌,也不会提前开始搬家。” 李舒雪合上嘴,同顽固的人再怎么说,他都是不听的。 他将她稳稳放在刘主任的院子里,李舒雪不想面对尴尬,红着耳朵低头理衣服,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他,“如果你一定要去车里睡的话,拿去照亮。” 他把自己的手机给她:“明天早上打电话叫我,行不行。” “嗯……” 李舒雪匆匆看一眼他额头的纱布,“明天再没有进展我们也要先回去,下午去把你的线拆了。” “你陪我去。” 她迟疑,“你再做一次检查,我想再听听医生怎么说。” 陆正衍垂眸,“可以。” …… 陆正衍拿着李舒雪的手机一路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找到车,脱了鞋坐进后座,沉沉靠在椅背上,肩膀彻底放松下去,他的硬脊柱都活了,方才背着李舒雪他浑身僵硬,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也不见好转,只有坐下来才真正放了松。 李舒雪的手机很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件都没有,照片也没有几张,近乎无聊,他翻了翻,熄了屏,把手机搭在心口,闭眼,回忆着今夜种种,他的眉眼也逐渐松和。 无论如何,今夜绝对是胜利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