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四至亲至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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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福公主府。 比起往日的轻歌曼舞,今夜府内静得像一座坟墓。 下午嘉福收到裴怡递出来的信,进了宫中去探望魏安星,耽搁了许多时候,宫门落钥之前才赶着出了宫。 看到府门外原本的护卫换成了辅国公府的人,嘉福便暗叫了一声不好,扶着青云下马车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青云也回握了她的。 来者不善,她扶了扶翡翠头冠,昂着下巴不堕气势地走了进去。 果然正厅里赵兴德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重剑,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眼也不抬地将重剑提起,寒光慢慢闪过他的阴鸷眉眼。 “你来本宫府上做什么。” 她站在正中央,环视了一圈跪在正厅被刀横在脖子上的诸多男宠伶人,冷冷地开口。 赵兴德终于把目光落在她脸上,嗤笑了一声,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 “我们是夫妻,殿下府上,我如何进不得?” “赵兴德,让他们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我们单独谈。” 跪了一地的人都向她投来了祈求的目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 “为什么,嘉福殿下,今日娘娘难道没有劝过你,要散了他们,好好与我夫妻相合吗?” 赵兴德越是这副样子,嘉福就越难以遏制自己心中的恐惧。 一定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一定有什么利益交易让赵兴德敢再来她府上。 但为什么没有人提醒她?她,这是又被所谓的兄长和亲生母亲出卖了吗? 赵兴德风流不是什么新鲜事,她本也不是不能忍耐夫君的花心,可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那些特殊的嗜好,还有他因为不举而变态的内心。 她只要和他那冰冷的眼神对上,就控制不住地想起所见的一切。 可是他不是答应过,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吗?她甚至才帮他抬了好几房夫人? “凭什么,我不要见你!赵兴德,你忘了之前是如何和我保证的吗?你若是再不走,我明日就递折子同你和离!” 她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些话,尖利而恐惧的声音划破了她勉力维持的所有体面,满室寂静中,好像只有她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和离?不要胡闹了。” 赵兴德嘴角噙着阴冷笑意,似乎很满意几句话就让魏怀宁方寸大乱。 “杀了他们。” “不要!” 辅国公府的人手起刀落,跪在地上的人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头颅便滚落了一地,死不瞑目地盯着面如死灰的魏怀宁。 数滩鲜血在地上汇成一片,正厅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她快要站不住了,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但在她旁侧的青云及时托住了她的胳膊,半抱半扶着她站稳。 这一幕落在赵兴德眼中不啻于挑衅,长剑一指青云:“把这个阉狗也给我宰了!” “我看谁敢!” 魏怀宁直接拦在青云身前,尖声喝退了想要动手的人。 但她拦不住赵兴德,眼看着他越逼越近,干脆拔了簪子抵在自己喉间。 “赵兴德!你敢再近一步!” 她急昏了头,簪子没轻没重地直接刺进了她的肌肤,好在这招有了作用,赵兴德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主子!”青云想要拦下她的手,但又不敢再刺激她。 “好,好,我不动,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赵兴德似乎很是无奈地退后,还贴心地让自己的人把尸首都拖走,只剩下他们叁个人在正厅。 辅国公府的人小声嘲笑着嘉福公主的疯癫,笑她行事浪荡,荒淫无耻,事到如今居然还要维护那些贱人而不顾夫君的体面。 “咱们少爷可真是倒了血霉才当了这个驸马。”他们的声音毫无顾忌地传进她的耳中。 体面,又是体面。没人在乎她的体面,却被真正无耻的赵兴德哄骗,来把她说得一无是处。 簪子依然抵在喉间未动,就连想要阻止她的青云都被她推开。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含恨瞪着那个轻轻松松的赵兴德。 “我啊,不想要什么,就是觉得殿下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想来给你找找不痛快。” 人都走了,赵兴德也就不用再扮出大度,怎么能让她窝心怎么说。 “杀那些人只是因为,我想杀他们,包括你现在护着的这个,我也想杀了。 瞧你这副伤心样,你不知道我多满意。 嘉福殿下,其实你现在的样子才最美,知道吗?” 他故意踩在血泊之中,挑战着她的神经。 “那些贱人的血还是温的呢。” “你这个疯子!滚出去,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恐惧又恶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甚至想不出什么话来诅咒这个魔鬼。 他不爱她,他谁也不爱。他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享受让她痛苦时的得意。 若是能重新选,她宁愿早早死在那个几乎被他扼死的新婚夜。 “不是都说了,我是来与殿下和好的。” 赵兴德又坐回了主位,还翘起了二郎腿。 “过了今夜,殿下可就只能依仗端王了。不过端王可不像你那个该死的皇妹一样拎不清,殿下冰雪聪明,不用我多提醒也能想明白,是不是?” 他最恨嚣张跋扈的魏怀恩给嘉福撑腰,更恨魏怀恩一介女流在朝堂上耀武扬威,把他和端王在北境的失利批的一无是处。 只可惜他看不见那个贱人死在山中,所以只能来这里从嘉福身上找点痛快。 “你们要把怀恩怎么样!赵兴德,你把话说清楚啊!”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发顶,魏怀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怀恩不能出事,她绝对不能看着自己的妹妹被端王和这个魔鬼暗害! 她扭头就要往外走,可辅国公府的人已经将正厅团团围住,她连出这个正厅都不得。 “别想了,殿下,你的人已经得了皇后娘娘谕令,归我所用了。” 他似乎能看透她所想,不紧不慢地张口。 “总之呢,殿下的好日子结束了,我可以不动你,毕竟你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但你再想踏出院门可就难了。来人,送殿下回兰芳阁。” 话音落,厅外进来了四个护卫,围在魏怀宁和青云身边,但被她逼视一圈,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哈哈,凭你们也敢动本宫吗?” 大势已去,她倒镇定了下来。 “赵兴德,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也不再看他的反应,牵起青云的手不顾各人异样的目光,大步走入夜幕之中。 “少爷,这……” 赵兴德的心腹向他请示。 “不用管她,随她去吧。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和一个没根没系的阉狗罢了,把兰芳阁守好,别让她死了就行。” 赵兴德心情极好地挥挥手,连青云都懒得计较了。 一个阉人,在他眼里连狗都算不上。 “是!” 心腹正要去安排,又被赵兴德叫住。 “我记得,这府里有不少女官?” 心腹了然一笑:“都绑在后殿了,少爷现在要去?” “做得不错,这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蒙山山口。 “司君大人,弟兄们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只等北翟奸细一露头,我们就能把这个山口彻底围住,半个活口都不留。” 从京城到皇陵要经过蒙山山口,正在明州北角,厉空携所有尚在明州境内的乙字营玄羽卫多日奔袭,终于在约定的这一日抵达。 孟可舒的身份是厉空绕不过的暗雷,早该被彻底抹杀的罪臣之女无论改换了何种身份,都不可能高枕无忧。 魏怀恩不在乎孟可舒的存在是否有违律例,只是因为她并不把厉空放在眼里,不用这个把柄也会有别的把柄。 但同样,她也不会因为想要吸纳厉空,就帮孟家翻案。 厉空很清楚孟家遭难的原因是什么,那甚至涉及到了先皇后郁郁而终的真正原因。魏怀恩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孟可舒,就帮定远侯一案的党羽脱罪。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端王伸来的橄榄枝。 端王要他将蒙山山口包围,待北翟人袭击魏怀恩车队之后,再将所有北翟人一网打尽,彻底磨灭端王与北翟人交易的所有痕迹。 事成之后,端王便会上奏重查孟家一案,到那时孟可舒的身份便再无龃龉,他与她之间就再无阻隔。 这看上去是一份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不过,在他动兵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绑在了端王的船上。 北翟人若是得手倒还罢了,端王没有明说的是,厉空是击杀魏怀恩的第二道催命符。 魏怀恩的命,就是他厉空的投名状。 “前面就是蒙山了,怀恩,山间路难行,要不我们休整一夜,明日再过山口吧?” 日暮时分,萧齐带着护卫在前方探路回来。 “不行,前几日下雨已经耽搁了行程,再蹉跎下去,就赶不上今年新科授官了。蒙山的路我走过多次,熟悉得很。 传本宫令,半个时辰后启程,今夜不停。” 萧齐还想再劝,但魏怀恩已经点起灯来阅看密报,摆明了不会改变主意。 再说就是他扰人了,无法,他只能顺了她的意思。 —————————— 怀恩:好了可以了,再说就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