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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17节

    秦湫懒得理她,吩咐稻玉取了醒酒汤,不顾小姑娘呜呜咽咽地阻拦,把醒酒汤灌进去才作罢。

    秦晚妆被迫喝下醒酒汤,气得扭头不看秦湫。

    气死了,她明明没有醉。

    秦湫看着眼前娇气的小东西,心里不自禁浮现出近日听说的流言,愈觉烦闷。

    外面传得满城风雨,家里这个倒是没心没肺的。

    若真被湘王府那群败类叼走,怕是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他眉眼间染上戾气。

    湘王府算个什么东西。那些废物从前便总爱肖想那些配不上的,发配云州后竟还是这样的秉性。

    但偏生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庶民,若是湘王当真向今上求了圣旨,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昔时名满天下的秦长公子独自外出立府多年,头一回生出这般压抑不住的燥郁。

    秦晚妆察觉到兄长不开心,挣扎着跪坐起来,两只小爪子捧着秦湫的脸,眼睛亮闪闪的,似有盈盈水波。

    她摸摸秦湫肩头的发,就像平日里秦湫逗她一样,小姑娘软声软语地安慰,“阿兄,有我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在前,你怎么还不开心呀?”

    秦晚妆仰着小脸儿,软软的小爪子在发间乱动。她似乎不能理解阿兄的烦闷,空空的脑袋里只装了吃喝玩乐,总也长不大。

    秦湫抓住她的小手,“往往识得湘王世子吗?”

    “识得呀。”秦晚妆不假思索。

    这不是她书院里的同窗嘛,林哥哥很赏识他的。

    “是吗?”秦湫嗓音冷淡下来。

    “是呀。”秦晚妆答得干脆。

    秦湫对上小姑娘莫名其妙的目光,轻轻笑了,柔声问,“往往想嫁给湘王世子吗?”

    不、不行的呀。

    她要和漂亮哥哥成亲的。

    秦晚妆急得又扒拉秦湫,望见阿兄冷淡清肃的眉眼,下意识缩了缩小脑袋。

    她觉得阿兄现在怪危险的。

    每次阿兄要罚她之前,都是这样的神情。

    她琢磨了一会儿,闭眼咬牙开口,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只是声音低低的,到最后几不可闻,“不可以,我、我要娶漂亮哥哥......”

    完了,她是这样不矜持的小姑娘。

    阿兄肯定要罚她了。

    秦晚妆说完,懊恼地垂着小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她得为漂亮哥哥负责呀。

    虽然众人都说湘王世子少年英才,但她的漂亮哥哥也很好啊,比湘王世子好许多许多呢。

    秦晚妆感觉到阿兄诡异地沉默了半晌,林岱岫反而莫名笑起来。

    秦湫眉眼疏淡,映着余晖,也是端方清雅的斯文模样,他温温和和的,浑如金昭玉粹。

    秦湫轻轻把她扭正,“好姑娘,告诉阿兄,你那漂亮哥哥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鹤崽儿:后背一凉。

    第18章 梳发

    “就是我们上元时见着的那个哥哥呀。”秦晚妆的声音绵绵软软的,她举起自己的小爪子,炫耀地晃了晃,“漂亮哥哥可好了,还会给我编草环呢。”

    烛火昏黄,青鸟翠羽微微晃动,尾间流转着柔暖的光影。小姑娘的手腕被衬得愈发白净,半点瑕疵都无,好似一块精美的瓷器。

    她历来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此时坐在秦湫怀里,小指勾着兄长的乌发,眼里盛着满满的纯稚与天真。

    她就像是拿天上烟云供养出来的小姑娘,早在出生时就被安放在明净矜雅的高阁里,没见过半点人间的风雨。

    秦湫记起上元节弹箜篌的乐师,辨不清什么神色,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耳尖,他不想同这小白眼狼聊她的漂亮哥哥,轻斥,“区区一个草环便把你哄走了,哪家的姑娘想你这样没出息。”

    秦晚妆不服气,她觉得阿兄是个十分无理取闹的大人,气呼呼反驳,“漂亮哥哥是好人,我才喜欢他的呢,阿兄心里便只有草环吗?”

    秦湫懒得搭理这只没良心的小东西,等着秦晚妆的药煎好,端着药碗慢慢喂到小姑娘嘴里。

    “我不要喝,如今的药越来越苦了。”

    秦晚妆气得去挠秦湫的肩,小猫儿踩爪子一样,力道软绵绵的,嗓音却很委屈,“你不愿意理我,就拿药来毒害我,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坏阿兄,你就是想欺负我,我也不要理你了。”

    秦湫垂眸看着她。

    小姑娘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气势不足,又恶狠狠地补了句,“你、你且等我长大罢,待我长大,我也要给你灌许多苦药。”

    “还、还不给你蜜饯吃!”

    她扭过小脑袋,留给秦湫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

    秦湫这才发现忘了给小孩儿喂蜜饯了,从身边的碟子里随手捡了些,一颗一颗喂到小姑娘嘴里。

    他的神色却很疏淡,说出来的话也清冷如斯,“我竟不知,姑娘还有这样的志向。你可一定得快快长大,我等着你给我喂苦药喝。”

    秦湫把小姑娘拎下来,取了锦帕将手指细细擦拭干净,淡淡吩咐,“带小姐回去就寝。”

    夜色如水,烛火昏黄。

    林岱岫望了望小姑娘的背影,指尖拈着棋子,却任由它们“啪嗒——”落到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捡起,棋子又落下。

    闲闲散散的,看着百无聊赖。

    棋子滚到地上,林岱岫懒懒俯身,绛红色长袍垂到地上,清瘦的指节搭上莹白的棋子,他带笑开口,“你同一个小家伙生什么气。她喜欢乐师,总好过喜欢湘王世子。”

    他似乎并不在意秦湫搭不搭理他,自顾自又道:“既然那祖宗喜欢乐师,买进府里陪她便罢了。小姑娘的兴趣惯来变化无常,兴许过段时间就厌倦了。”

    秦湫有些烦闷,“养出个混账东西。”

    林岱岫笑笑,慢条斯理道:“你若是不愿她同旁人接触,关起来就是了。”

    秦湫冷冷睨他一眼,林岱岫随手把棋盘打乱,又笑,“你瞧,你又心疼了。阿湫,你的心肠总是这样软。若我是你,便不会让她瞧见府外的风景。”

    *

    木窗上摆着山茶,春风下像烧起的火焰。

    自打她上次戴山茶出门后,每个清晨都会在木窗边发现一朵新鲜的、品相上佳的山茶花。

    云州人人都知道秦家小姐爱山茶,从前也有人在她的必经之道上送她些稀奇古怪的品种,但那些人所求皆是黄白玉珍,鲜少有这样不留名的好心人。

    秦晚妆的小脑袋想不明白这种事,索性也不再想。

    她捡起茶花往边上递,想让稻玉给她梳发,却发现稻玉站在一边,俯身朝来人福礼。

    “东家。”稻玉问安道。

    秦湫淡淡应了声,接过小姑娘手中的山茶花,微凉的指尖触上殷红的山茶花瓣,那双修长素净的手显得愈发清白,“下去罢。”

    嗓音清冷,这是在同稻玉说话。

    秦湫披着件晴山色繁锦长袍,行姿疏淡,长身鹤立,他站在小姑娘身后,取了木梳帮秦晚妆梳发,清瘦的指节穿过乌发,如冰丝冷玉般。

    秦晚妆乖乖巧巧地坐着,仰头看秦湫,有些担心,“阿兄,你快些,我要出门啦。“

    她之前同漂亮哥哥约定过,今日要同去西邻山踏青呢。

    秦湫轻斥,“混账东西,白养你这么些年。”

    秦湫自海外回来后,便不再拘着她,小姑娘胆子也愈发大,回身抱住兄长,像块软酥糕一样贴着兄长的锦袍,乖乖叫阿兄。

    秦湫不理她,给小姑娘梳好发,又喂她喝了药,拈着小甜果儿喂她。

    苦药入喉,小爪子挠挠桌案,她有些不高兴,她嚼着甜果,觉得阿兄是个十分不讲道理的大人,她已经许久没有发病了,她的病分明已经好了。

    小姑娘的声音绵绵软软的,听起来有些委屈,“我的病已经好了呀,为何还要喝药。”

    她尤觉不够,想证明给兄长看,还跳下来转了一圈儿,水蓝洒金裙摆在阳光下似有清光流转,她不知道瞧见什么,又低下头停了会儿,轻轻拍了拍襦裙边角的金粉。

    秦湫垂眸看着小姑娘,这只不坚定的小东西似乎又被金粉吸引了注意,举着小手在阳光下细瞧,眸子里闪着光亮。

    他轻轻把小姑娘拎起来,“坐好。”

    秦晚妆扭过头,扒拉秦湫的肩,“阿兄,为我治病要花许多银子吗?”

    秦湫的手顿住,“为何这样问?”

    “府里有人说,我喝的药价值千金呢。”小姑娘挠挠秦湫的衣袖,她不明白千金是什么概念,但她看得出那些人说话时眉眼间露出的欣羡与感慨。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她去寻漂亮哥哥时,偶然路过后院花圃,几个年长的丫鬟姐姐们聚在一处,谈笑声窸窸窣窣。

    “东家前些日子又出海了,这都是第几次了,真是不把命当命,若是他回不来,那么大个秦府岂非便宜了旁人。”

    “据说海外有一奇珍,入药能活死人、肉白骨,东家许是出去找药了。”

    “找着那药又有什么用,小姐现在喝的药便不珍贵吗,各个拿出去都是万人哄抢价值千金的,不也只能吊着命吗?”

    “再者,东家现下二十有四了,连个夫人都寻不着,你们说是为着什么,云州哪家的贵人愿意嫁给个拖着妹妹的夫郎,非但要维持自己的生计,还得时时供着个花钱如流水的小姑娘......”

    “若是父母早亡,东家把小姐带在身边也就罢了,只是,老爷夫人分明还在世,东家却不让小姐见她爹娘,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

    秦晚妆有些难过。

    她想,要是没有自己,旁人家的好姑娘便不会嫌弃阿兄,他便能娶一个温柔知礼的好娘子,同她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然而她却成了阿兄的妹妹,阿兄娶不到嫂嫂,还要为她日夜操劳,拼着命出海为她寻药,背地里还会招致旁人非议。

    但是一切本不该如此,阿兄分明是个很好的人。

    秦晚妆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爬起来,站直,小爪子扒着秦湫的肩,她刚好同秦湫平视,她指指自己,眼睛湿漉漉的,眉眼弯弯,“阿兄,我病好啦。”

    “我、我不想喝药了。”

    “阿兄去娶嫂嫂,不要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