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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慰了好一阵才让老夫人平静了下来,可她还是不肯松开画文的手,只是一个劲地说“不要被狼老妖骗走了”,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个小少爷虞文杰到底是真的被所谓的狼老妖伤害过,还是老夫人年纪大了神志不清了,觉得体弱多病的小儿子要离开自己? “娘,您一直在说狼老妖……到底是什么?”画文见她安静了下来,似乎可以听清问题了,才轻声问道,“我遇见过狼老妖?” 老夫人猛地一惊,分外紧张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睁大了一双浑浊的眼睛说道:“乖幺没长大,不要随便说狼老妖的名字,他会来抓你回山里的!” 老夫人真是越说越神奇了,画文也觉得应该是老人家年迈得了癔症,正想劝慰着把她送回房间,就听见她喃喃道:“狼老妖曾经……曾经来过咱们老宅子,他有一双冒青光的长眼睛!刚吃了人一嘴血,就偷溜到了你房里要咬你脖子!娘把他打跑了,可是他没死,他还会来咬乖幺的脖子……” 说着,她还伸手捂着画文的脖颈,眼睛发红,怒不可遏,发怔的双瞳满是混乱与哀伤。 画文一时语塞,没法再劝说她了,只能让丫鬟把她送回了房间。 目送着老夫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画文只能叹气,回到房间就看见伺候老夫人的丫鬟给他点亮了盏马灯,把廊下照亮,守夜的下人见怪不怪,管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来请安。 “老夫人念您念得紧,常常夜不能寐,”黑衣马褂的老管家躬身作揖,“小少爷,大少爷也吩咐了学堂告假,让您好好陪着老夫人。” “我知道了,马叔,”画文趁此机会还想问几句,“那个狼老妖的事……” 老管家马叔头埋得更低了:“老夫人癔症夏夜频发,大少爷已经安排了大夫时刻候着,您不用担心。” 这意思……是他不能过问了? 明明是关于他的事,他还不能提一个字,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奇怪。 带着一肚子疑惑,画文回房休息了,廊下的灯点得更亮了,晃得他根本睡不着,但那些灯是老夫人让点的,又没有人敢灭了,所以这一夜他睡得迷迷糊糊,直到夜半了才朦胧入梦。 进了梦里他也无法安稳,老夫人魔怔的话一直徘徊在耳边,他忽然发现自己身在昏黑的山林里,被一只青眼睛的狼头人身的妖怪追着跑,一声声诡异的狼嚎伴随着猛兽的呼吸声,恐惧战胜了本能,吓得他仓皇逃窜。 然而还没能跑出去,一阵巨大的力道从背后扑了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满嘴鲜血的狼妖凑到了他的耳边,张开了巨口,似乎要把他的耳朵咬掉了。 画文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这双青色的眼睛狭长,带着嗜血的深沉欲望,锋利的牙齿抵住了他的耳垂,看他畏惧的眼神,满意地翘起了嘴角,狠狠地一用力—— “……疼!”画文捂着耳朵猛地惊醒了过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茫然地看向窗外,阳光大放。 他从来没有隐私保护的房门再一次被人直接推开,整装待发的虞伯杰站在了他面前,背后是光芒四射的夏日清晨,而他因为噩梦,才睡了不过两个时辰。 “大哥……我今天没犯事儿啊!”画文不由自主地一怂,下人鱼贯而入,伺候他梳洗,而虞伯杰就在旁边掐着点,气定神闲地盯着战战兢兢的三弟,以防他像往常一样趁着下人忙碌就溜出去玩了。 “今天你哪里都别想去,”虞伯杰说着也叹了口气,“这几天外头也不安定,你就好好陪着母亲,我尽量多回宅子来,应该过不了多久你二哥也会回来,不想被他逮到你丢人现眼,就给我老实点,知道吗?” “哦,知道了。”画文乖乖应下,他明白记忆里虞文杰有多顽劣,所以家里人对于他都是既爱又恨,他也常常恃宠而骄,唯独二哥虞亚杰在他心目中是个很奇怪的角色。 他既想亲近那个风流不羁的二哥,又总是对二哥心有愧疚似的,一旦虞亚杰回虞府,他准比笼子里的兔子还乖。 虞伯杰一走,下人们也把他收拾妥当了,这几天空闲都是拿给他养身体的,每日苦着脸喝药吃药膳,陪着老夫人唠家常,争取做一个乖小孩,早日解脱这样的“软禁”生活。 又是入夜,画文打着哈欠要睡了,路过玻璃镜的时候不由得脚下一顿。 他几乎不照镜子,男人又不需要时刻整理仪容,但这随眼一瞟,他猛地发现昨晚做梦梦见被狼妖咬的耳朵,此时有一个明显的小红痣出现在耳垂处,鲜艳如血,直逼人眼。 在此之前,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里有红痣。 然而今天一整天在虞府大宅里逛,都没有人发现这枚异常的红痣。 略有猜测的画文定了定神,像往常一样入睡,辗转反侧到了夜半,果然,深山老林的噩梦又来了。 这一次他依旧在逃命,青眼睛的狼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压倒了,嗜血的眼神似乎更加浓烈,湿漉漉的触感在后颈处扫过,他似乎在舔舐那里,随时准备下口。 画文无法反抗,忍着没有吭声,下一瞬这尖锐的痛感从后颈传来,疼得他急忙睁开了眼,天刚蒙蒙亮。 他捂着刺痛的后颈跑下床,来到了玻璃镜前掀开被冷汗浸湿的衣服一看,果然…… 一枚鲜红欲滴的红痣正在后颈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