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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影一直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是个温柔又沉默的女人,他不记得是谁了,或许是家里的哪个保姆,直到一个小影子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出现在眼前时,他才想起来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第一次和文森特见面的日子。 文森特是他家保姆的儿子,因为发育不好瘦弱不堪,和他差不多同龄,却像是小了一两岁。 这段记忆模糊得厉害,不清晰到他几乎不记得文森特和他母亲的面目了,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父亲被帝国暗杀的深夜,是瘦小的文森特救了他。 那个刺客带着把消音枪,打死了父亲后就朝向了他,幼小的路德还沉浸在父亲遇害的惊恐中,被枪指着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要躲,呆呆地僵在原地。 一个小人冲了过来用石灰洒了刺客的眼睛,拉起小路德就跑,他们用尽了浑身力气,只跑到了二楼就无路可逃了。 宅邸里大人或死或逃,两个小孩就像被猫撵着跑的小耗子,仓皇逃窜不顶用,只能躲。 文森特把他带到了自己熟悉的保姆房,让他躲进了杂物柜里,擦了擦路德脸上老将军的血,用稚嫩的声音坚定地说:“小先生,别乱动,等我回来!” 文森特跟别人不一样,他从来不叫他“小少爷”,总是称呼他为“小先生”。 路德小的时候长得漂亮太像女孩了,很多同龄人戏称他为“小小姐”,文森特听说路德为此伤心烦恼后,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你不是小小姐,你是小先生。” 被文森特推进杂物柜里,路德第一次感觉到文森特的力气这么大,还把柜门给锁住了,独自一人跑到了保姆房的门口。 还没有跑出去两步,一个人影闪了过来,消音枪的子弹带着破风而来的声音穿透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像是被戳破的风筝,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路德看见了,他从杂物柜的缝隙里看见了,但他不敢出声,捂着嘴把泪水往肚子里吞,咬紧的嘴唇全是血沫。 那一刻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悲伤,他晕了过去,再一醒来已在医院,家里在举办葬礼,那一次主宅被袭击,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忙问管家文森特还活着吗,管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文森特的妈妈带着孩子离开了,不知道带着的是活着的还是尸体。 此后,他们再也没见过。 他原以为文森特是死了,死在了六岁那一年,后来在舰队选拔再相遇时,成年的文森特站在他面前,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 路德看着眼前俊秀的青年,顿时热泪盈眶,当然记得,文森特,原来你没有死! 文森特笑了起来:“是的,小少爷,你居然还记得,我太感动了。” 路德听他这么一说,神情微微一滞,可看着这熟悉亲切的脸庞又止不住的高兴。 但他有一丝遗憾,从没告诉过文森特,他以为他的小伙伴忘记了。 如果还有机会,他想问一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先生”了。 第52章 监狱 年幼的文森特被枪击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重复, 反复告诉着路德这个残忍的事实, 文森特真的死了,吉恩只是个冒牌货,他利用了这个应该被安葬的灵魂,罪无可恕。 小时候的文森特到底长什么样?忘了,彻底忘了,吉恩的脸扭曲了起来, 他不是文森特, 他不是, 自己怎么会认错, 怎么会…… 额角淌下冷汗, 路德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 即将窒息了,猛地吸了口气睁开眼,一个脑袋正伏在自己胸膛上, 睡得心安理得。 “……” 路德瞅了瞅这黑黝黝的脑袋,不由得愣了神, 一时间忘记推开他。 这个小医疗兵叫“文”,很独特的名字, 黑瞳黑发, 应该是比较纯正的古华国血统,既不怕他也不过分崇拜, 头脑清醒又聪明, 做个普普通通的医疗兵着实屈才, 回头有机会可以给他写封推荐信,让他去更好的地方发展,比如来他的第一舰队。 一想到自己的军团全军覆没,辜负了联邦的期望,路德瞬间又消沉了下来,连把画文从胸口推开也都忘了,出神地看着管道的墙壁,心里盘算着自己目前该怎么做,至少要把这次对联邦造成的巨大损失补偿回来。 他能不能活着回去不重要了,就算回去他也只能引咎辞职了,是他任人唯亲酿成大祸,他得自己偿还。 “……唔……” 没过多久,这个小医疗兵就醒了,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摸上了路德的额头,像敲西瓜一样拍了两下,迷迷糊糊地嗯了两声:“好了好了,终于不烧了,早安,元帅阁下。” 一睁眼,画文就瞧见了路德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想起来什么,讨好地将功补过:“应该是先生,先生您感觉怎么样了?” 管道里有微弱的光,是从通风口照进来的,泛着朦胧的丁达尔效应,把两人狼狈的面目都渲染得迷离了起来,气氛一时间竟有些温馨,外头应该正是正午了。 路德披着画文的外套坐起了身,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已经好了很多,可从心底里的虚弱感无法抹除,捏了捏酸痛的手腕,一个医疗手环正扣在上面。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画文,对方理所当然地打开了自己的光脑检查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嗯,一切正常,就是血压偏低,需要补充点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