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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道逢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当年师娘是如何死的?康问的双亲,又是如何死的?”印斟抬手抹了把嘴边的血,微微咳喘着说道,“师父初时对提到傀儡讳莫如深,难道当真是对师娘的惨死不能释怀?还是因为,您同容磐为了掩盖滥杀无辜的真相,而刻意演出一场感动自己的戏码?” “你给我住口!”成道逢神色陡然一变,此后用那张绷至铁青发紫的面孔,一动不动注视着印斟,那眼神如同刀割一般锋利骇人,“是谁……是谁给你说这些胡言乱语?” 印斟不言,原本一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却在望见成道逢表情的瞬间,慢慢迟缓下来,一度近是趋向于停止。 容十涟所说那些话,一向真假参半,难以辨明是非。但很凑巧的是,印斟把什么都听进去了,而且记得一清二楚。 而今他一言不发,默然端详成道逢的脸孔,却在对方狂怒至极端,隐约将要陷入崩溃一举一动中,愈渐捕捉到一丝微妙的真相。 “弟子本以为——师父您为人坦荡,一生光明磊落,不行苟且亏心之事。”印斟一字一顿,极是清晰地说道,“不过现在,确是我想得太过简单。原来,师父您也是为了眼前利益,情愿颠倒黑白,违背初心的贪生怕死之辈……” “闭嘴!” 成道逢一声厉喝之下,额顶青筋暴起大半,布满血丝的眼珠抖动不止,好似随时能挤出眼眶,活生生贴到印斟的脸上,将他粉身碎骨,连带心肺也一并凿透挖穿。 “你这混账东西,又知道什么?”成道逢颤声道,“只不过听旁人信口胡诌的几句,你就什么都信以为真了?” 印斟只道:“是不是信口胡诌,师父您自当心知肚明。” “你……你……我看你当真是狗胆包天,不知悔改!”成道逢声色俱厉,怒极之下,手中掌风积蓄已久,此番俨然克制不住,隔过外一层牢门,陡直劈向印斟毫无防备的头顶! 片晌之余,但只听得一阵穿云裂石般的轰然巨响,四周石墙剧烈震颤,牢门前后的铁链锁扣都险些随之一并震裂震断。 成道逢这一掌是当真使了蛮力,乃至收手之际趔趄着一个后退,当场竟险些没能站稳。结界地牢外的守卫见得此状,不由得成群结队赶了进来,纷纷上前问成道逢道:“发生什么了,成老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教这孽障好生反省罢了。”成道逢脸色铁青,后又背过手去,不再看牢门内的印斟,继而高仰起头,仅对身旁众守卫道,“都散了,今日无我允准,谁也不许给他疗伤!” ——此话出时,牢外守着的康问不由打了个哆嗦。 直待走道内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连成道逢也一声不吭转头离开。这时康问才松一口气,仔细朝四周偷瞥一眼,左右见无人经过,便索性埋开了步子,一溜烟窜向关押印斟那道牢门之外。 “师兄!” “师兄……” 康问趴在那层铁栅栏外,只觉适才成道逢出手之重,连那牢门都被蛮劲震偏了不少。他担心印斟现状如何,但隔着牢门什么都看不清楚,勉强只能瞥见那一道狼狈不堪的背影,衣衫褴褛,全身没一处完整的地方,彼时一动不动趴在石墙下方,头颈间隐约带有几丝暗红的血迹,看起来就像是没呼吸的死人。 “师兄!”康问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师兄你不能死!!!” “师兄!” “师兄!!” “师兄!!!” 正当康问第三声撕心裂肺的唤声响彻牢门之外。牢内印斟的手指颤了颤,似有了一点微弱的反应,康问立马流着鼻涕扑了过去,偌大一张俊脸贴铁栅栏上,鼻子眼睛都扭曲成了一团:“师兄,你还活着吗?” 印斟勉强喘了口气,算是对他做了点回应。 康问忙从口袋里掏出绷带金疮药等一类物事,卡着铁栅栏的缝口一股脑全塞了进去,边塞边说:“师兄你快收起来,别一会让师父看见,他又得过来揍我。” 然而印斟硬挨下成道逢那样一掌,这会只怕是天灵盖都要裂成无数瓣了,又打哪儿来的力气去接康问的药? “师兄你快包扎啊!”康问急声道,“伤成这副模样,万一死了咋办?” 说完趴牢门边上,隔老半天过去,方见那头印斟翻了个身,面上一道道新添的血污,仿佛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方对康问挤出短短那么两个字: “……没死。” * 入了中秋的来枫古镇,同往年一样,平日喧嚣声天的狭窄街道,如今又平添一份看似平和的热闹氛围。 一切看似没什么不同,但一切实际是大有不同。 虽说成道逢远走平朝城,将手头事务全数交由成觅伶来打理,包括他那十项全能的霍管家,如今也不在璧御府中帮忙打点一切——但事实上,除去年前在镇外布满大小无数坚固的结界,年后容府又派来近十余暗卫在小镇内外巡逻监察,一旦发现半点异常状况,猎鹰就会火速赶往容府进行通报。 “入了中秋就得到深秋,到了深秋,就得准备过冬,过冬要添三个人的衣裳,三床厚褥子,还得多找几个炭盆儿保暖。” 白天小酒馆外人来人往,小酒馆内的小绿穿着那身鲜绿的衣裳,一面算账一面朝天怨道:“家里还突然多出个金贵米虫,每天只吃稀粥还一定要热的。凉的不吃,咸的不吃,必须加糖才吃,糖还不能加太过了,不然吃了就吐……你说这人难养不难养?养活他一个,我自己得白折十年阳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