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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不能,都管她叫做怪物吧。”谢恒颜转过身,将那眉眼愈渐清晰的小娃娃抱过来,放在怀里仔细端详,“乌大哥,糖水姐姐不肯要这孩子,就连你也要放弃她,不将她放在眼里当回事了吗?” 乌纳没有说话,叼着空烟杆子持续伤感,似浸在过往的痛楚当中走不出来。 “真可怜,小宝宝,你爹不肯给你起名儿啦。”谢恒颜沮丧地说,“实在没办法,只能让我给你想了。现家里金针印斟都有了,你就叫铁针吧,小铁针,你听得到不,乖乖针儿?” “……”印斟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你能别乱叫吗?” 谢恒颜道:“那你说叫啥?” 印斟清了清嗓子,说得头头是道:“女孩生来当自强,即得要个简单通俗,又不失寓意内涵的好名字——不如,叫乌剑强吧。” 屋顶上的乌纳烟杆儿一抖,险些砸伤自己的大脸盘子。 “人家是女孩子,哪儿能像你这么叫的!”谢恒颜生气道,“你不喜欢她叫针儿,就直说罢!咱叫铁柱不就完了?听听,乌铁柱,柱儿,小柱儿,多么好听的名字!” 乌纳:“……” “铁柱是什么?”印斟嘲道,“你清醒点,还是剑强好听。再不济,叫凤强也还不错,名中带凤,将来想必是生得卓尔不群,人中龙凤。” 谢恒颜拧眉道:“什么凤不凤强,这么土气的名字,也亏你想得出来!” 印斟道:“凤强不土,铁柱才土。” 谢恒颜杏眼瞪得溜圆:“你敢说铁柱土?你自个儿叫印斟,难道不是更土?” 印斟冷漠道:“……印斟哪里土?跟你铁柱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谢恒颜:“你土!” 印斟:“你土。” “好、好,好!我土,我土!”谢恒颜登时气炸了,“你往后,不要同土鳖说话!” 说完转身欲走,印斟却反手将他拦住,连忙出声道歉:“我错了!就叫铁柱,就叫铁柱!” 谢恒颜:“我知道土,你别说了!” 印斟:“铁柱很……很好,不土,真的!” 然而谢恒颜完全不愿理他,气鼓鼓地拐着人家孩子,独自一人往别处走了。上头乌纳见了心里发慌,一个纵身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在后狂追道:“喂,你俩吵架,千万别拿孩子撒气啊——!” 而一旁众工匠忙碌归来,一眼见得此番奇景,顿时个个愣成了傻子:“到底还干不干活了?这是在闹罢工吗?” 这事一直闹到当天傍晚,大伙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各自回家歇去了,可怜孩子的名儿至今没能起好。 ——乌纳无可奈何,一天忙到头下来,又得放着女儿不管,孤零零同印谢二人道别,转头面对容十涟去了。 印斟带着谢恒颜回家,两人并肩同行,背后系着个孩子,走在入夜暖风徐来的石子小路上,夕阳将彼此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 先时谁也没开口说话,印斟见谢恒颜不吭声,以为他还在为白天的事情怄气。不想隔了半天过去,谢恒颜倒主动牵他一只手,神色自若地喊:“喂!” 印斟两耳一动,略微挑眉,回首望他。 “印斟你说,这孩子以后咋办?”谢恒颜表情很认真,不像与他开玩笑的样子,“等到往后出海了,我们要带着她,就这么过一辈子么?” 印斟闻言,却是抬头看天,平缓地道:“能怎么办?你喜欢,我能不让养?” “哎,我说真的。”谢恒颜拿手肘捅他,“你肯养不?你是不是不喜欢?” 印斟见这傀儡难得严肃,倒也不想再说些好听的谎话。他如实答道:“你要听真话,保证不生气?” 谢恒颜道:“我不生气。” “我不讨厌她,也不是讨厌小孩子。”印斟道,“但我……嗯,不喜欢容十涟。你懂吗?谁的孩子都可以,唯独她的,我……” “好了,好了,你别说。我懂……我懂的。” 谢恒颜忙做手势,示意他打住。有些话,若不慎让人听见,总归是不大好的。 容府与璧御府,曾经有着过节,现也不是绝对亲熟的盟友关系。 自然容十涟与印斟,之前谈及成道逢的时候,就有过非常激烈的争执。容十涟看不惯印斟,印斟更是因着各种原因,对她没法产生好感,包括她在此番生子过后,堪称毫无人性的一系列举措,都让印斟对待她的看法不断产生新的怀疑。 “兴许糖水姐姐,有她自己的苦衷。但不管是怎样的罪责过错,都不应由无辜的下一代来承担——印斟你答应我,就算不喜欢这孩子,往后也要将她托付给信任的人。”谢恒颜倏而攥住他衣袖,无比郑重地说道,“绝不可以随意抛弃,知道没有?” 印斟疑惑抬眼:“你在说什么?你自己难道不养?” 谢恒颜喉头一哽,顿时变得结巴起来:“没……没说不养。可你不喜欢,因为她不高兴,总拉我吵架怎么办?” 印斟却停下脚步,无言注视他的双眼。 谢恒颜心虚别开了头:“看我做什么?” 印斟垂下眼睫,声线温缓:“看我媳妇。” “你这人……真是。”谢恒颜小声嘀咕,“明明白天还嫌我土!” “我会努力改的,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印斟拉过他的手,低低说道,“反正……谁家的孩子我都不想养,但只要能和你一起,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