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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斟却叹声说:“是你赢了。” 谢恒颜:“你厉害,你赢了。” 印斟漫不经心:“是你。” 谢恒颜立马瞪眼:“你!” 印斟话都懒得说了:“……” 谢恒颜声线陡然抬高:“我说是你就是你,不准反驳!” 自己方才说完,突然一个闭嘴,赶忙将话头止住。印斟也向他做出噤声的手势:“……外头睡着一地,都叫你一嗓子喊醒了。” 谢恒颜冷哼一声,眼睛睁到快要翻出来了。 “你老实些。”印斟道,“听我把话说完。” 谢恒颜扬了扬下巴:“说。” 印斟道:“你的牙,我会想办法弄回来。” 谢恒颜垂着眼睫,一声不吭。 印斟又补充:“我没有别的意思……” 谢恒颜别扭地问:“那你什么意思?” “那颗牙……咳,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印斟干咳一声,别过脸去,略有些尴尬地道,“就这样叫旁人买进卖出,颠来倒去,恣意玩弄,你自己想着,能开心吗?” 谢恒颜眉角抽搐,忽觉一阵恶寒:“本来没多大点事,让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恶心。” 印斟道:“所以,要拿回来。” 谢恒颜还是杵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印斟便抬手推他回床,放缓声音,感觉像在哄个闹脾气的孩子:“反正……是我不对,你怎么都好,牙齿必须拿回来。” 谢恒颜心里堵着,原想趁机反驳点什么,偏又听得印斟继续道:“明日若能得空,带你去镇里下趟馆子……想吃什么吃什么,成不成?” 谢恒颜翻身钻回被里,赌气说道:“谁稀罕。” 然而过得一阵,又忍不住拉开被子,问:“你要带我吃什么?” 印斟裹着毛毯躺到一边,说:“随你。” 谢恒颜探头瞅着他:“那……我想要十根糖葫芦。” 印斟淡声问:“你没牙能吃这个?” 谢恒颜:“……” 印斟低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的纵容:“行,买。” “一百根也成?” “都买。” 等到再过一阵,那傀儡又窸窸窣窣贴过来了,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头扎进印斟怀里,当真是一点儿也不知何谓记仇。 “……我冷。”他小声请求,“你抱着我睡。” 印斟沉默片晌,方侧身让出半边肩窝,说:“你别乱拱。” “知道了,我不乱拱。” “睡了。” “……好。” 偏在这入秋时节的寒雨夜里,山头阴冷潮湿,屋外风声呼啸,竭力拍打着祠堂内间陈旧的门窗。 而在室内燃起的烛火刚熄不久,地上床铺一人一傀儡并肩挨在一处,印斟侧头之时,甚至能听见对方一起一伏的薄弱呼吸。 傀儡没有心跳,身体也不带任何活人应有的温度。分明当是一具无心无情的冰冷死尸,却又是在这独身一人的苦难日子里,唯一与印斟长久相伴的“活物”。 再往后的几天,应当是如何度过……印斟完全没力气去思考。而眼下他抱着他的傀儡,怀里是沉的,脑子里却是混的,想的又全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毁神像的贼人至今不知所踪,之后回到璧御府里,面对成道逢该怎么办? 事后若不想把谢恒颜扔在山里,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一夜睡得时梦时醒,次日晨时,天外飘着小雨,一众石匠老早便起床,忙在祠堂里头敲敲打打,铁锤钉子碰得满室都是杂音。 谢恒颜蹲在河边洗漱之时,还遇见昨日刚认的同乡老包。老包一面洗脸一面对他傻笑,说:“如何啊颜弟,考虑清楚没有?” 谢恒颜一觉睡得忘性极大,反过头来问他:“考虑什么?” 老包瞅着他细皮嫩肉一张小脸,乐呵呵道:“就昨晚刘哥说的,咱们一块当学徒呀!”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游山玩水是吧!” 谢恒颜眼尾一翘,方要兴冲冲地开口说话,抬头时印斟刚好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淡声唤了他道:“走了,陪我下山。” 彼时天阴且凉,山间正是一阵湿雨朦胧。谢恒颜应那一声叫唤,转身头也没回,便上前挽住印斟的手掌,一蹦一跳走得甚是欢快。 身后的老包原本还想喊他,冷不防被印斟回头瞥了那么一眼,不知为何又总觉几分尴尬,到最后也没能出声将人留住。 而在那头的印斟一手牵着谢恒颜,另手则支一柄纸伞在两人头顶罩着,偏头看着那傀儡大手大脚地踱进泥地里,踩得吧嗒吧嗒满地直响,心里却没由来的一阵恍惚惆怅。 印斟说:“你别总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谢恒颜愣道:“为何?” 印斟:“都不是一类人,何必上去凑那个热闹?” 谢恒颜顿时笑道:“那咱俩也不是一类人,我就喜欢和你在一块,控制不住啊。” 印斟被他笑得心堵,只又换了别的话题,再次出声问道:“等到神像修好了,你上什么地方去?” 谢恒颜说:“自然是寻我爹去,他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 印斟淡声道:“你总说要找到你爹,但每天也只在山里胡乱晃悠。” 谢恒颜笑了一声,只道:“这事儿随缘,强求不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