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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斯恍然大悟,鹤不归是来这里救人的。 而利用时空裂隙的「救人」之法,他也并不愚钝,很快便能想通。 鹤不归竟然想要置换肉身,让那边的玉无缺魂魄有所寄存,以此重生。 “痴心妄想!”凌斯狠狠地笑起来,他已经一败涂地了,拜那人所赐,凭什么遂了他的心愿。 心魔根和肉身相连,定下契约的时候,一缕魂魄便寄存在了这里,方才自己的心魔生根,他便看见了这个关键,凌斯此时此刻懒得搭理鹤不归到底想去刑台做什么,他只知道,如若两人的魂魄出现在同一空间,那是会崩塌的。 他和璎珞逃匿时摧毁过太多的时空,对此,他深信不疑,所以要让鹤不归空欢喜一场,只需将寄存了玉无缺一点魂魄的心魔根找到,丢回时空裂隙里! 凌斯动了动眼珠子,其实方才他过来时,已经看见了那具根系。 就在不远处,和玉无缺的样貌有九分相似,凌斯走近端详片刻,认定这就是玉无缺的心魔根,他当即决定拔除带走,然而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撼动不了分毫。 惊天雷响刺痛耳膜,凌斯被惊了一瞬,整个天空都被那道天雷的火光点亮,像是一柄冰冷玉剑自穹顶贯穿而下,直往刑台而去。 凌斯拔出了腰间的剑。 大业未成的遗憾,对鹤不归重重阻挠的憎恨,对上位者的厌恶嫉妒,对下位者顺从的鄙夷和不屑,万般情绪交杂在一处,让他鬼使神差地发起狠来要报复。 他一剑捅进心魔根的心窝,狠狠戳进去,怎么搅都不见一点血,树根屹立不动,不悲不喜,甚至剑身卡在了根系深处,拔都拔不出来。 凌斯颓然跪在面前,又是笑又是哭,睁着眼睛,看着那道天雷劈在了刑台上。 四周静了下来。 狂风卷起的树叶被定在半空,玉无缺双手背在身后,仰着脖子,突起的喉结在见到那道天雷时滚动了下,不见一点慌张,只是坦然。 电光火石的天雷以雷霆之力直冲而下,也是这时,在触碰到玉无缺命门时定格在了半空中。 双手合十的僧侣站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衣袂翻飞,手腕上的佛珠被风抬得晃个不停,嗡嗡诵经声一并也消失了。 整个时空都定住了。 鹤不归单手结印,另一只手提着凌斯的心魔根,走到了玉无缺的面前,天雷近在咫尺,火光灼烤得他半扇侧脸惨白吓人,鹤不归「啪」地将心魔根丢在了玉无缺的面前。 下一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看见玉无缺的心口在汩汩冒血,鹤不归一剑挑开衣服,只见血肉倏然糜烂,那赫然被搅得已近模糊。 他抬手试了试玉无缺的鼻息,脑子里嗡地一声。 死了。 …… 心魔根林,裂隙再起,刑台玉无缺身死灯灭之际,魂魄离开了肉身,同时同刻,回回谷的玉无缺闯进了这个时空。 于是天旋地转,心魔根将剩余的魂魄吸纳进了身体中,有游荡在刑台的他,有刚刚闯进来的他,完全融合,纳了进去。 听见拔剑声时,凌斯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心魔根动了。 玉无缺一把丢开了剑,化作一道疾风朝着刑台冲将过去。 他疾掠速度过快,定在半空的树叶割上了脸颊,一滴温热的血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玉无缺来不及抹掉它,抬眼只见鹤不归和自己的尸体面对面跪着,凌斯的心魔根横在二人之间。 鹤不归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天雷降刑的前一刻,玉无缺就死了,死因是什么,谁干的,明明方才他还嘴角带笑地看着这道天雷,怎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心口就碎成了这样。 碎成了这样,偷回去还能用吗?若是不能,玉无缺要怎么办?待念空山整个塌陷,他的魂魄就会散去,鹤不归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都在发抖,素白纤长的手指沾上了血肉,红得吓人。 鹤不归喃喃道:“我给你拼回去……” “拼好了还能用吧?能用的吧……” “你等等我,无缺,我给你补好,不会这样……不会这样一直碎着,不会坏掉的,无缺,无——” “师尊!”手腕被温热的手掌一把握住,扯到了另一方向,玉无缺捏捏他的脸,“我在这啊。” 鹤不归张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魂魄和肉身都完整了。”玉无缺感觉得到天雷的热度,有些惴惴的,抱起鹤不归道,“定格时空撑不了太久,快走,就让心魔根和这副肉身一起毁了吧。” 一切发生得太快,玉无缺匆匆将心魔根往「自己」身上一扔,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便勾起鹤不归的膝弯,拦腰抱着他飞离了刑台。 鹤不归属实是被吓到了,直到现在都没算回过神来。 他见玉无缺的脸,树根的纹路还有一半很清晰,另一半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褪去,变成人的身体。 那头一道细细的血痕,鹤不归抬手点了点。 “是热的。”他看着手指上的一点猩红,张口舔了舔,“血味。” “回神,鹤西。”玉无缺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听听心跳,我是活的,我没死,方才看见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才是你的现在,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