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周佩佩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 她的话, 把她亲娘英国公夫人也给带进去了。 周佩佩有个长她两岁的兄长, 乃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子。英国公夫人也动过为自己的嫡长子求娶林娇怡的心思, 不然, 她也不至于频繁请林娇怡过府。 论身份、论才貌、论性情, 林娇怡在如今的适龄未婚贵女中都是拔尖儿的, 林夫人与英国公夫人又恰好是手帕交，英国公夫人横看竖看，竟没有比林娇怡更适合的人选了, 她还打算腼着脸找林夫人说说呢。 若是让英国公夫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林娇怡面前悄无声息地放了这么一个大招，还是无差别攻击, 非郁闷死不可。 及笄礼举行到一半, 忽而听到英国公府的门卫唱道：“大公主驾到！” 周佩佩有些惊讶，嘀咕道：“大公主怎么来了？”她素日里与大公主也没什么交情啊。 嘴上这么说着, 周佩佩在大公主面前, 还是不得不向大公主屈膝行礼：“臣女给大公主请安。” 大公主今日穿着一身大红流云云锦宫装, 衬得她整个人红艳似火, 她扯动着嘴角, 冲着周佩佩笑了笑：“周姑娘是今日的主角，不必多礼。本宫……只是来看看。” 不知为何, 大公主嘴角虽带着笑，但林娇怡却能够明显觉察到, 她并不开心。 大公主在宫里, 虽不如林娇怡得宠，不如太子受看重，但到底也是明宣帝长女，依着她的身份地位，应该不需要与人虚与委蛇才是。若她当真不喜欢周佩佩，又何必特意赶来参加周佩佩的及笄礼呢？若她喜欢周佩佩，何至于如此兴致低落？ “福儿妹妹。”当大公主的目光落在林娇怡身上时，面上的笑容真挚了些：“好几日不见福儿妹妹了，妹妹出落得越发出众了。前儿个皇后娘娘还在说呢，‘福儿这般好，日后，也不知被哪个幸运的臭小子得了去’。” “大姐姐！”林娇怡对这些事本是不懂的，方才听了周佩佩的话，还觉得有些别扭，如今见大公主这般打趣她，越发不自在起来：“大姐姐就知道欺负我！” “到底是大姑娘了，面皮子哪能这么薄呢？” 大夏民风开放，说几句玩笑话，并不打紧。 林娇怡低下头，面上露出一抹娇羞之色。她莹白如玉的脸庞好似飞上了粉霞，看着愈发动人：“大姐姐还说我呢，我看大姐姐才是好事将近了！听说，淑妃娘娘这些天没少往皇后娘娘那儿跑，为的，就是给大姐姐选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出来呢！” 大公主怔了怔，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许久之后，才幽幽叹了口气：“好不好的，也就那样吧。” 这个时候的她，神色出离的淡漠，好像谁做驸马，她都不在乎。 一丝违和感浮上了林娇怡的心头，她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见大公主又寻周佩佩说话去了：“还没来得及恭贺周姑娘及笄呢。本宫才得了一匣子南海珍珠，便赠予周姑娘做贺礼吧。” 说着，她微一侧目，身旁的大宫女便将一个上好的紫檀木匣子打开，十八颗硕大的珍珠静静地卧在匣子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周佩佩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公主，此礼太过贵重，民女……” 她是听说这次南边进上了一些品相极好的珍珠，一共才得了两匣子，一匣子被明宣帝赏给了大公主，还有一匣子赏给了林娇怡。有个近来极得宠爱的后妃使小性子想要跟明宣帝要，明宣帝都没给。 这样的珍品，大公主合该好生自己好生收着才是，如何就转赠给了她？她自认，她与大公主，并没有这样深厚的情分。 “本宫既给了周姑娘，周姑娘收着便是。听闻周姑娘近日定亲了，周姑娘成亲那日，本宫怕是来不了，若是周姑娘觉得这礼及笄礼太过厚重，周姑娘不妨就当本宫提前给你随了礼吧。”大公主幽幽地道。 林娇怡听闻此言，心中一沉。那日，在荣泰长公主府看到大公主的目光一直恋恋不舍地追逐着李二公子，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只可惜，荣泰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大公主的，从一开始，大公主就没有任何希望。 周佩佩已经推拒过一次，倒不好再拒绝大公主第二次，否则，倒显得不给大公主面子了，因此，她伸过双手，将那匣子粲然夺目的珍珠给接了过来，口中道：“臣女谢公主赏赐。” 大公主点了点头，好似了了一桩心事一般，眉目间舒缓了许多。 见林娇怡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子仍盯着那匣子南海珍珠，大公主不由道：“福儿妹妹见我给周姑娘送礼，可是眼热了？” “才没有，大姐姐别说得好像福儿眼皮子很浅似的！” “福儿妹妹也别恼，太子知道今日我要出宫，特意托我捎了一串蜜蜡手串来，说夏日天气炎热，蜜蜡手串戴了有静心凝神之效，正适合妹妹戴。”大公主别有深意地看着林娇怡：“这蜜蜡手串，妹妹可是独一份呢，我再没有见过太子对其他人那么上心。” 大公主亲自将那蜜蜡手串取了出来，递到林娇怡面前。只见那蜜蜡手串颗颗莹润饱满，难得的是，每一颗都是虫珀。那手链戴在林娇怡雪白的腕子上后，在阳光的映照下，腕子也被打出了暖黄的光晕，煞是好看。 原以为，明宣帝赐下的那一匣子南海珍珠已是极为贵重了，可眼下看来，太子所赠的蜜蜡手串比起那匣子珍珠来竟也毫不逊色，不少贵女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林娇怡。 “太子殿下对宝福公主真好。” “皇上对宝福公主也好，那匣子南海珍珠，宝福公主也有呢。” “我那儿原也有一串蜜蜡手串，瞧着品相不错，如今与太子殿下赠予公主的这串相比，竟有些拿不出手了……” 太子一向对林娇怡很好，林娇怡也不吝于向别人展示太子对她的疼爱，可这一次……不知林娇怡是不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听着大公主与贵女们的话，有些不自在起来。 “太子哥哥待我就像亲妹妹一样，自然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林娇怡像是在对别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这话说得可不实诚。我还是太子的亲姐姐呢，都没见太子对我这么上心。” “孤听到了，原来皇姐在抱怨孤对皇姐不上心呢。看来孤要赶紧开库房取些好东西出来送到皇姐那儿，好堵一堵皇姐的嘴了。” 听着这声音，又看到身着便服的太子，众贵女皆是一惊，连忙给太子请安。 太子随和地摆了摆手：“今日孤是微服出访，诸位都免礼吧，不必如此拘束。” “想来太子是出宫来考察民情的吧？怎么就考察到英国公府上来了呢？莫非打发我送东西还不放心，要亲自过来看看？”大公主抿唇一笑，上前一步，握住林娇怡纤细的腕子举起来给太子看：“喏，你嘱托我给福儿送的东西我可是送到了，回头可别怨我没有给你好好办事啊！” “知道皇姐最是可靠不过了，回头必定好好答谢皇姐。” 大公主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道：“既是要答谢我，不妨开了私库让我进去选一样东西可好？” “别说一件了，皇姐若要选个十件八件，我也没有意见。” 横竖适合林娇怡的好东西他都已经率先挑出来了，才不会让那些东西烂在私库里呢。 不过，说不准他的私库里，也有福儿喜欢的东西他没有挑出来呢？ 太子想了想，问林娇怡：“福儿要不要也进去挑一挑？若是看上什么，直接带回去就好。” “若是福儿还没有想好，我让人给福儿一把钥匙，福儿什么时候想进去挑东西了，就直接去，如何？” 作为当朝太子，他自认好东西还是不少的。若是没有足够的积累，怎么养福儿呢？ “啊？”林娇怡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迷茫地瞅着太子，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作为明宣帝宫里头最得宠的公主，林娇怡也没少进明宣帝的私库挑东西，可再怎么样，明宣帝也不会连钥匙一起给她呀！ “太子哥哥，我觉得还是别这样了……你的私库里有那么多好东西，万一我把钥匙弄丢了，可就遭了。”林娇怡纠结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太子眼神微微一沉，他果然还是太心急了么…… “既然福儿不愿意要太子哥哥私库里的东西，太子哥哥就陪着福儿去街上买些东西吧。太子哥哥好不容易才出一次宫，福儿可要好好陪陪我。” “可是……”林娇怡是来参加周佩佩的及笄礼的啊，这及笄礼参加到一半走人，算怎么回事儿？ 英国公夫人十分机灵，见状立马道：“太子殿下和两位公主殿下能够亲临小女的及笄礼，已是让我英国公府蓬荜生辉。若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还有旁的事，请尽管去做，不必顾虑我们。”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有几分可惜。 作为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英国公夫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太子看向林娇怡时，眼中带着的一抹柔情。若林娇怡真是被太子看上了，她还是尽早放弃的好，林娇怡就是再好，他们英国公府也不能跟太子抢人啊。 太子对英国公夫人的识趣很满意，他拉过仍处于呆愣状态的林娇怡：“咱们走吧，福儿。” 随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几句零星的对话飘入了众人的耳中。 “你的手中全是汗，可是热的紧？一会儿去了我的马车上就好，我知你怕热，特意命人备了些冰放在马车上……” “今年我又得了不少冰，你的冰可还够用？赶明儿我派人送些到你府上。只是你还是得注意着些，纵使怕热，也不能贪凉，那对身子不好……” 听着太子对林娇怡这样事无巨细的嘱咐，贵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想到，一向温和而疏离的太子殿下，竟会有……如此居家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