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这件事在有心人的操纵之下越闹越大。 得到消息后, 林家四爷急急赶到庄氏与林筠巧所在的小院, 劝道：“我知道, 你们心里头怨着我呢。比起婷姐儿与巧姐儿, 我虽更偏心施氏所出的那几个, 可婷姐儿和巧姐儿到底也是我嫡亲的闺女, 我心里头, 总是盼着你们好的。” 庄氏闻言，面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冷笑着道：“事到如今, 老爷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在卖了巧姐儿之后，说几句好听的话, 就想让咱们母女对你感恩戴德了？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庄氏, 你竟敢如此与我说话！” 林四爷既惊且怒地看着庄氏，阴鸷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庄氏的面庞上逡巡。 他已经很久没有正视过这个妻子了。庄氏依旧美丽, 只是那张端庄与怯懦相交织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写满了沧桑和尖锐。 在林四爷的目光看过来时, 庄氏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但很快, 庄氏又挺起了脊背, 努力挡在林筠巧的面前，似要为自己的女儿遮风挡雨。 林筠巧拍了拍庄氏的背, 以示安抚。她幼时不懂事，也曾经怨过母亲, 怨母亲为什么不能将父亲的注意力从施姨娘和她所出的几个子嗣身上夺来, 怨母亲遇事只会躲在角落里一个人悄悄哭。 可后来，林筠巧发现，比起她不称职的父亲来说，她的母亲，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贡献给了她和她姐姐。 也许庄氏不够强大，不够坚强，但庄氏一直在竭尽全力地保护着林筠巧和她的姐姐。哪怕到如今，林筠巧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庄氏的保护了，在庄氏的眼里，林筠巧依旧是个孩子，她怕她会被自己的父亲给伤到。 其实，在林筠婷和林筠巧的心中，父亲又算什么？或许幼时，她们姐妹俩曾经对所谓的父亲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和憧憬，但这点憧憬，在她们与施姨娘所出的几个孩子一次次的冲突中，在父亲一次次的偏心中，早就荡然无存了。 当林筠巧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为了林熙刚的前程卖掉自己的时候，并不感到意外和伤心。其实，一切早有征兆。父亲与施姨娘以及他们所出的孩子，才是一家人，她们母女三人，在这个家中不过是边缘人罢了。 林四爷的举动，消磨光了林筠巧对他仅存的最后一点父女之情。如今，对于林筠巧而言，林四爷已经与她的仇人无异，她又怎么会因为仇人想要伤害自己，而感到伤心呢？ 甚至，林筠巧看着林四爷试图在自己面前打亲情牌，还有些好笑。是什么，让林四爷以为，在经历了诸多的不公和背叛后，他们之间，还有亲情可言呢？ “够了，父亲，您还是直接说出您的来意吧。” 林筠巧的眉眼间满是淡漠与疏离。林四爷就算再怎么想用亲情来打动她，面对这样一张面孔，也说不下去了。 “哎，筠巧，你母亲怎么把你教成了这样？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软和些的好。” “养而不教，父之过。从前您对我百般忽视，如今，您可是想检讨一下自己的不称职？在该教养我的时候，父亲没有教养我，如今，我性子已经长成，最是随心所欲、骄纵任性，若是父亲不愿意说明，我就只好请身边儿的姐姐们把父亲给请出去了！” 林筠巧看了一眼庭院中的女兵，那些女兵齐齐上前一步，对林四爷形成了极大的威慑。 “是要开门见山，还是继续与我绕圈子，父亲想清楚了吗？” “不识好人心！我本是为你而来，你这孽女，对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态度！”林四爷愤愤地用手指着林筠巧，但到底估计周围的女兵，没敢做别的。 “现在，外头的人都已经知道你与汪家幼子订过婚的消息了，你若是不嫁，为了家族名声，我只好把你送进家庙了。你，好自为之。” 庄氏听到这则消息，面色惨白：“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 显然是对林四爷起了疑心。 林四爷看着庄氏怀疑的眼神，怒不可遏：“就算我再怎么想把巧姐儿嫁入汪家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巧姐儿丢脸了，难不成我这个做父亲的面上就有光了？连底下的鸢姐儿名声都要被她带累！” “父亲不必多说，我是绝不会嫁入汪家的。大伯母说过，林家女不得与商户联姻，您若是想被除族，只管逼着我嫁去汪家就是。” 林四爷被林筠巧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方道：“你以为，大嫂会坐视你败坏林家女的名声，而毫无作为么？两害相较取其轻，嫁入商户，名声虽不好听，可总比悔婚好听，大嫂会明白的。” 林四爷这么想着，便直接去找林夫人了。 若是林夫人能够松口，答应让林筠巧与汪家联姻，自然再好不过；若林夫人依旧不愿意林家女与商户联姻，依照她的手段和人脉，自也有的是法子解决这件事。总之，林四爷吃不了亏。 林四爷完全没有料到，他去找林夫人的时候，林夫人居然不在家。 第一次，林夫人被姜皇后召进宫去说话儿了，第二次，林夫人被荣泰长公主邀请到公主府做客了，第三次，恰好赶上一名宗室贵女的婚期，因林夫人儿女双全，又个个出息，被邀请去做了全福夫人…… 几次之后，林四爷若是还看不出来林夫人不欲见他，就是真蠢了。可他想不明白，林夫人为何不愿意见他。林夫人作为林家宗妇，不是最看重林家的名声了么？如今，林家的名声岌岌可危，林夫人怎么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一点都不着急呢？ “四老爷，夫人虽然出去了，但公主殿下还在府上，您可要去给公主殿下请个安？” 林四爷听到请安这两个字，眉头抽搐了一下。 说实话，他很不喜欢单独面对林娇怡。身为长辈，却要向自己的侄女行礼，始终让他很不适应。 可如今林夫人不在，他也只有从这位公主侄女那儿，才能够探到林夫人的口风了吧？ 林四爷纠结了纠结，最终还是觉得跟着下人去了林娇怡处。 “娘亲早说过四叔要来，如今，可算是见到四叔了。”前两次，林四爷听闻林夫人不在，都直接告辞了，没有进府来见林娇怡。 “大嫂早知我要来？”林夫人果然是故意对他避而不见的。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林四爷的心情很是复杂，想要生林夫人的气，终究没那个胆子。 “不知大嫂可是有何吩咐？” “娘亲让四叔莫要插手此事，静观其变就好。” 林四爷蹙着眉头沉思了一阵，问：“可是大嫂做了什么？” 难道，林夫人终于见不得汪家人算计他们林家，出手了？ 林娇怡的下一句话，就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林四爷的幻想：“不，娘亲什么也没做。所以，四叔也什么都不要做。”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若是任由这个流言继续传下去，我林家女儿的名声就都毁了！”林四爷颇为激动。 “四叔，注意你的态度。”林娇怡对林四爷向她大吼大叫这件事，很是不满。 林四爷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他可以发泄负面情绪的对象。 对于这个公主侄女，他一向拿捏不好与她相处的分寸。 “失礼了。大嫂说的果真是让我什么都不要做？” “你这是在质疑本宫的话？”林娇怡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四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折射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林四爷在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不由得低下了头。他这才意识到，当年那个软软糯糯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上位者了。不知不觉中，周边的许多人都变了样，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微臣不敢质疑公主的话。” “那你就退下吧。娘亲的意思，本宫已经传达得很明确了。此事，你不必插手，某些人自会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的。”说到最后一句时，林娇怡的眼神有点冷。 汪家人看中林筠巧的潜在价值，想要迎娶林筠巧，并不为过。可他们着实不该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将整个林家拖下水。这般做派，林夫人与林娇怡又岂能放过他们？ 从林娇怡出声的那一刻，汪家衰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但林娇怡语意中所指的，又不仅仅是汪家。 就是不知道，林四爷究竟能不能听出林娇怡话语中的深意来了。 汪家放出与林家订婚一事没过多久，事情便进一步升级。听说，汪家已经与林家合了八字，林家却突然反悔，不想将女儿嫁入他们家了，于是，千方百计的想买通僧人，说二人八字不合，不宜成亲。 与此同时，一直被人们所猜测的，也汪家订了亲的女子，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个倒霉蛋竟是林家四房的嫡次女！ 知道林家四房内情的人，都不由唏嘘。 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就被毁了。如今，这姑娘就是碍于名声，也得嫁进汪家，否则，只怕不会有哪家人愿意娶她了。 收到风声的林四爷想了想林夫人通过林娇怡之口传达给他的那些话，又想了想如今的情形，终是忍不住，咬牙又一次去了庄氏与林筠巧所居住的庭院。 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让庄氏和林筠巧松口！不能让林筠巧继续拖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