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福儿喜欢哀家这么抱着你吗？”太后声音柔和地开口。 “嗯~”小团子点了点头, 在太后的怀里轻轻蹭了蹭。太后与姜皇后一样, 常常抱她, 对于太后身上的气息, 她并不陌生, 相反, 她感到十分亲近。 太后一面抱着小团子顺毛, 一面朝姜皇后递去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姜皇后，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若是截了小团子的是旁的什么人，只怕姜皇后一早就给截回去了, 或许还会顺带小小的在小团子面前给那人使个绊子。可在太后的面前，姜皇后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闹腾了那么半响，小团子确实也累了, 在太后极有技巧的抚摸下, 小团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太后冲着姜皇后和底下的妃嫔们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安静, 然后, 小心翼翼的将小团子从自己的大腿上抱下来, 交给了自己身边儿的嬷嬷抱到偏殿休息。 “煜儿, 你去守着你福儿妹妹好不好？”送走了小团子, 太后又目光慈和地看着自己孙子。 别看太子年纪小，却十分懂事, 隐约猜到太后怕是有些话要对庶母们说，自己不方便在场, 当下便应道：“孙儿这就去。”留在这里听庶母们挨训什么的, 他也没有兴趣呀，现在，他一颗心都扑在了小团子身上，自然更愿意听从太后的话去陪小团子。 不过，太子也没有直接跟去，他想了想，道：“皇祖母，能不能吩咐您的小厨房备些福儿喜欢的乳酪羹？待福儿醒了，孙儿喂给福儿吃，福儿兴许就不会再生孙儿的气了。” “好，都依你。”太后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你可得小心些，别再惹福儿生气了。福儿年纪虽小，脾气却不小，真要把她给惹恼了，可不好哄。” “嗯。”对于这一点，太子深有体会。 “还有，不许再跑了，仔细又摔着。福儿就在这宫里头，又跑不掉，你那么急做什么？慢慢儿来。”怕自家孙子毛毛躁躁的，太后又叮嘱了一句。 “孙儿明白了，皇祖母放心吧。皇祖母，那孙儿待会儿再来陪您说话。” “知道了，快去吧。” 太子才刚离开，太后便收起了慈爱的表情，看上去高高在上，冰冷而不好亲近，与方才判若两人，她凌厉的目光一一从李淑妃、柳淑仪、庄修容及周贵嫔身上扫过。 “自打你们入宫起，哀家便与你们说过，哀家最是讨厌认不清自个儿身份、无端生事之人。身为后宫妃嫔，你们有些小私心无妨，可有哪个为了自个儿的些许小私心，便不顾大局，哀家是断断不能答应的。这话，你们可还记得？”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妃嫔们到了太后的跟前都变成了锯木头嘴，太后的目光实在是太犀利，她们只觉得，心里头所思所想，仿佛都要被太后给看穿了。 “回太后娘娘，臣妾时时刻刻记着娘娘的叮嘱，不敢有丝毫懈怠。”李淑妃柔顺地低垂着头道。这四位妃嫔中，要数她与太后打交道的次数最多。如何应对太后的警告，她自有一番心得，也比其余人从容许多。 几乎与李淑妃同时开口的庄修容，她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简练：“回娘娘，臣妾记得。” 与李淑妃的伶俐不同，庄修容反应敏捷，多半是由于心性淡然，无惧无畏，自然能够迅速的对太后的话做出应答。 而柳淑仪与周贵嫔，到底年纪轻，不曾经过事儿，只是犹豫刹那，便落在了李淑妃和庄修容的后头。 太后的目光不咸不淡的从李淑妃和庄修容身上扫过，对于她们的回答不置可否，而后，落在了柳淑仪的身上，那通身逼人的贵气，让柳淑仪呼吸一滞。 “柳淑仪，你来告诉哀家，你可还记得？” “回娘娘，臣妾……记得。” “哦，那你为何还明知故犯呢？” 太后的语气中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越是这样，柳淑仪心中便越是忐忑。 柳淑仪低垂着头，看着眼前拼接无缝的地砖，掐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的头脑便越清醒，思路也越清晰：“娘娘明鉴，臣妾并未想过要惹是生非。臣妾只是，对朱昭仪的态度不忿，忍不住与朱昭仪拌了几句嘴罢了。没想到，朱昭仪她竟是这般口不择言……连累了庄修容与周贵嫔，都是臣妾的不是，请娘娘责罚。” 柳淑仪显然也是个脑子转得快的人，不多时便明白了太后问罪的根由只怕还出在周贵嫔之事上。若是后宫妃嫔之间寻常的争风吃醋，或是唇枪舌剑，太后才懒得管呢。可偏偏，朱昭仪把话题引到了周贵嫔之父的身上，还狠狠的将周父这样的“微末小官”给鄙视了一通，这性质，立马就不一样了。 后宫妃嫔鄙夷朝廷命官，此事的影响实在太过恶劣。 若非如此，柳淑仪也不可能揪住朱昭仪的这个把柄让她被姜皇后下令当众打板子并且禁足。柳淑仪靠着这一点，成功的在朱昭仪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但如今，同样因为这一点而受到了太后的怀疑和警告。太后怀疑，柳淑仪为了斗倒朱昭仪，故意诱导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谁让是柳淑仪先挑衅朱昭仪的呢！谁让柳淑仪借着朱昭仪在宫中立了威呢！ 真是成也此事，败也此事。柳淑仪现在心中真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不与朱昭仪做那些意气之争了。或者，若是朱昭仪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若能及时将话题转移开来，也不至于落入如今这个局面。 ——太后并不关心这件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她所看到的，只有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在太后看来朱昭仪既是为了与柳淑仪争风吃醋才说出这样一番不得体的话来，朱昭仪固然可恶，但柳淑仪也需要好好敲打一番了。 不管柳淑仪是有心还是无意，此风对于后宫来说都不可助长。太后要求后宫众位妃嫔时刻将皇室的颜面和利益放在第一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可知，朱昭仪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臣妾知道。” “到时候，旁人不会管是谁说的，他们只知道，瞧不起朝廷命官的，是皇家妃嫔！” “是，臣妾明白。” 柳淑仪在太后跟前低眉敛目地挨了一顿训诫，太后心里的怒火，这才降了下来，看柳淑仪也顺眼了许多。 “今日，明明大半的错在朱昭仪身上，哀家却问责于你，你可感到委屈？”太后垂下眸子，看了眼手中捧着的茶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仿佛在与柳淑仪闲话家常。 “臣妾不委屈。臣妾亦知自己今日所作所为，有欠稳妥。早在朱昭仪言辞不当之初，臣妾就该制止朱昭仪。若是制止不了，应及时告知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出面。臣妾不该只顾着与朱昭仪相争，任由朱昭仪这么说下去……” 柳淑仪侃侃而谈，却半响都没有听到太后或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原本笃定的心渐渐忐忑起来，鼻尖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自进宫以来，柳淑仪一直过得还算不错。因她父亲是明宣帝心腹，她又知情识趣，明宣帝待她颇为温和。至于太后，当时只是个婕妤的她是无缘多见的，因此，她还没有机会感受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而现在，柳淑仪感受到了。 对柳淑仪来说，皇帝是君，太后自然也是君，只是太后这君，实在不好伺候。看来，日后，在太后跟前，她行事还得更谨慎些才是。她必须得尽快摸清太后的脾气。 “你倒是个懂事的，难怪皇后会重罚了朱氏，却只罚你禁足自省。”半响后，太后终于开了尊口：“你到底年轻气盛，性子浮了些，还需好生磨磨，单单只是自省想来还不够。哀家这里有些经书，你便带回去在禁足期间潜心抄录三遍吧，抄完后派人送到哀家这儿来。记着，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做之前，多想一想，你要做的事是否符合你的身份。” “是，臣妾年纪轻，行事颇有些不得当之处。多亏有了太后娘娘的教诲和皇后娘娘的提点，臣妾才不至于一错再错。太后娘娘放心，此番回去，臣妾定会好生反省自家的，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很会说话。但，凡事都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哀家往后只看你如何行事。你，明白么？” “臣妾明白。”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话这么些话儿，她已觉得有些精力不济，简单安抚了周贵嫔后，她便让人散了。这件事在后宫就此打住，但在前朝，影响才刚刚开始。 朱昭仪受罚没多久，明宣帝就寻了个由头，将她父亲连降三级，同时，给了周贵嫔父亲一个从四品的虚衔，聊作安抚。升不升官，周父表示不在意，毕竟他才能有限，往上爬的机会不大，但朱昭仪的父亲在被连降三级后，恰好落在正五品，比周父低一个等级，这一点实在大快人心。 朱家的女儿不是嫌他官小吗？现在，朱昭仪自个儿的父亲比他的官还小，他倒要看看朱昭仪会不会嫌弃自己的父亲！ 憋在周父心里头的那口气儿，终于顺畅了。而明宣帝这个近乎打脸的举动，也堵住了言官们的嘴，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怕也就只有朱家人了，可谁让，作孽的是他们家的闺女呢？对于明宣帝的惩罚，他们也只好受着了。朱昭仪的祖父依旧做着兵部尚书，朱昭仪膝下儿女双全，但明眼人却看出，朱昭仪有失宠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