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清贫县令
二哥到了二嫂娘家，真是好生羡慕他的闲云野鹤生活，十四皇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看了信，他知道这是二哥向他举荐人才，于是有了思量。 在西北边塞，寒风哭号，这在江南水乡是一年中初秋时分最舒服的光景，但在西北，已经是零下十几度，天寒地冻。 蒋大凡在衙门官邸里围着个小炭盆，冷的直发抖，为了御寒，他不得不穿起了从老家带来的所有厚衣服，但还是架不住寒气直透进肌肤、骨髓里。 蒋大凡不由又咳了几声。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身子骨不太结实，若是在物产丰厚的京城，或者温暖的江南调养，也不会显得病怏怏的。 但在这苦寒之地。俸禄微薄得连冬天买炭的钱都不够，蒋大凡又恪守着自己的一份清高，不肯去鱼肉乡里，和当地的土豪劣绅也无甚交往，自然少了许多雪花银子的好处。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蒋大凡苦笑一声，这辈子怕是就要客死异乡了，边塞消息闭塞，此时苏氏集团覆灭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 但是就是知道这个消息又能怎么样？蒋大凡已经被扔在了这个苦寒之地，他在朝中也无故人，谁还能记得当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在这寂寥无人的夜里。蒋大凡偶尔脑子里会闪现在岗头村单纯欢快的教书日子。 如果他不追求功名，继续一直留在岗头村做个教书先生，没有学生考取功名的压力，有丰厚的薪酬，是不是更加快乐呢？ 蒋大凡打了个重重的喷嚏，屋子里的炭烧完了，这盆炭烧完就再也没有木炭了，至少还得熬半个月，等他发了薪晌才能有钱再买木炭。 到了这苦寒之地，蒋大凡至今仍未娶亲，要不然，如果这样寒冷的夜里，有娇妻相伴，两个人相偎取暖，或许会更好一点吧？ 他穿着厚厚的衣服，将棉被裹得紧紧的，躺在炕上，冰冷的脚睡了一夜，也没有热起来。 第二天了，他抖抖嗦嗦的起床，咳嗽又加重了几分，蒋大凡知道这不是什么病，而是气虚苦寒引起的肺气不足。 “老爷，早饭做好了，你快点吃，别凉了。” 这时，一个瘸腿的老头，一瘸一拐地站在屋外，对屋内的蒋大凡喊道。 许是听到他的咳嗽声，知道他起床了。 蒋大凡早先带来的仆妇下人早就都跑光了。因为他能一介清份的县令，每个月领着二十几两的薪水，着实养不起这么多人。 二十几两薪水听着好象很多，但是，要救济穷人，要一日三餐支出，要维护破旧衙门的修修补补，要支付下人的薪水，二十几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那此下人也看透了蒋大凡是个没出息的，跟着他只能吃糠咽菜地受苦，所以慢慢都跑光了，只留下了这个瘸腿的老头子忠心耿耿，甚至还取代了厨子，凑合着做些饭菜，为他省下了不少银两。 蒋大凡上桌。就见桌上是一碗热米粥，一碟咸菜，这是他每日标配的清贫早餐，蒋大凡也习惯了，只要粥是热的，萝卜丝是脆的，那就足矣。 肚子里有了些许清汤寡水，蒋大凡身上热了一些，就打起精神去衙门里办公。 正要动腿，瘸腿老仆上前禀报道： “大人，高山镇的张绅士家人送了一千两雪花银子，你看是不是要收下呢？” “收？怎么能收？张绅士杀小妾之案还没审结，正要开堂，他家送这一千两银子是要来买他的命的，享受了这一千两银子。不得徇私枉法？放他一条生路。 那小妾却白白被打死，她的家人怎么办？不难受吗？” 蒋大凡淡淡地道。 “大人，那小妾的家人对她也是不闻不问，十七岁就把她五十两银子卖给张士绅，小妾的家人现在告张士绅，无非是想多要些名字罢了。 张士绅家人说这边先给我们一千两银子，过后还会再送一千两银子上来，小妾的家人他们也会去说服，三方得利，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瘸腿老仆眼看着张大凡都要冻死了。只能够硬着头皮劝他。 “不能做徇私枉法的事，他们愿意私了，张士绅家人要补偿他们银子，那是他们的事。 但是他草菅人命，咱们还是要依律审理。那一千两银子就麻烦你退回去。” 那一千两雪花银子在桌上放着，盖着红布，贫穷的蒋大凡视而不见，甚至连掀起红布看看银两的欲望都没有。 蒋大凡没有动心，老仆倒是动心了，他知道家里的炭已经撑不过昨晚，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天寒地冻的，细皮嫩肉的老爷是怎么睡着的。 看到老仆不动弹，蒋大凡只好道：“拿走吧，不要用这黄白之物污染我的眼，我既然在朝廷为官。就要堂堂正正，不能收受贿赂！” 蒋大凡说完话，他一甩袖子就去上堂了。 老仆无奈，只能将银子退还给张士绅的家人。 见送银子不成，张士绅的家人就翻脸了。恶狠狠地威胁道： “一个穷官，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转告你们家知县，在这里他是最大，但知县上面还有知府。知府上面还有知州呢！” 说完，张家人一甩袖子就走了。 老仆一点好处都没收到，惹了一身骚，这些话他可不敢带给蒋大凡，省得他生气。 蒋大凡上堂审案，公堂之上，衙役身边虽然摆着炭盆，但也是没有一丝炭火，衙门穷的都快要停止运转了。 衙役们缩着脖子，下巴靠在威武棍上，冻得双腿瑟瑟发抖。 张士绅被扯到的公堂正中，开始喊起冤来。 案件简单明了，无非就是张士绅娶了个二八娇娘，独得张士绅宠爱，于是被大娘子嫉妒，陷害小妾和下人私通。 张士绅暴怒之下，恼羞成怒，用锄头柄棍把小妾活活打死，等小妾死了后，张士绅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其中有蹊跷，然而大错已经铸成。 小妾的家人得知女儿死后，便来报了官，张士绅在得知小妾家人曝光之后，就赶紧来找蒋大凡疏通关系，开始时是送上了五百两白银，哪知却被蒋大凡拒绝了，估计是觉得银子给的不够多，所以这一次加码了，送上了一千两银子。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同样也是被拒绝了。 蒋大凡办案利落明快，在审明真相后，张士绅草菅人命，打死小妾，被压入死牢，秋后问斩。至于其妻，妒忌伤人，引发命案，被判流放。 张士绅听到这个判决，大惊失色，喊冤道：“不就是一个花钱买的小妾吗？根本都算不上人，竟然判我死刑，用我尊贵的命来换这个女人的命，你是不是利令智昏？” 蒋大凡冷哼一声，道：“人的地位或许有贵贱之分，但是人命没有贵贱之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绅士瞪着蒋大凡，恶狠狠地道：“你会不得好死的！” 到了这时候，张士绅也就撕破了脸皮。 蒋大芳淡漠一笑，书生意气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那是冷的，绝不是激动的，他正要叫人把张士绅押下去，就在这时，衙役忽然通禀，说知府的幕僚到访。 “蒋大凡，你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来人，把他脱去官袍，抓起来，送到府中大牢候审。” 来者的确是知府的幕僚，带着一群兵丁，一进门就指着蒋大凡道。 蒋大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角一瞥，却看到张士绅正露出得意的笑容，还微微颔首，和知府的幕僚暗中打起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