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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高了声音:“能停止一次你的逻辑推理吗?逻辑大师!” 卓文扬闭上了嘴。 我控制不住自己满腹的讥讽:“对,你博学多才,你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但这世界上有些我知道的事,也是你所不知道的。” “……” “你爸和你妈都那么爱你,你又是他们亲生的,所以你懂什么啊?你靠什么来懂啊?凭想象?凭书上的知识?没挨过饿的人对着书能想象得出挨饿的滋味吗?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吧?这种事上,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教我啊?” “……”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丢到这个破地方吗?他就是觉得我没救了,又大了,不能再用‘还是个孩子’来当借口,那就只能流放劳改呗。最近大概觉得我好像又没那么无可救药吧,所以来验收看看成果如何。” “……” 我越说越想笑,却又不出来,直憋得满面通红:“一旦他不需要我来维持体面,或者断定我只会破坏他的体面,那我就得滚了,他不会再容得下我了,我也不会有家了。你懂吗?” 卓文扬保持着沉默,直到我结束了我的感言,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你说得对,有些事,我没有那么了解,我也不如你有发言权。” “……” “但我之所以想跟你辩论,不是为了输赢,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没有家的。” “……” “你把我爸这里,称为‘这个破地方’。我理解你不喜欢这里的原因。但于我来说,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也觉得它很好。只要你愿意,这里可以是你的家。” “……” 我突然像泄了气的河豚一样,软弱地瘪了下来。 我自己心里也明白。我的剑拔弩张,夹枪带棍,只不过无能狂怒而已。 而不管我怎么情绪失控,怎么阴阳怪气,怎么胡乱迁怒,卓文扬都保持着他对我的耐心与温和。 我又有了那种又酸又软的感觉,好像心脏被腌渍过一样。 我想到我那时候还同情柯洛,心疼于他不能认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柯洛至少找到了,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在哪里。 我想起年幼的我向我爸苦苦索取父爱而不可得,却不知道他根本不是我该索取的人,又怎么能给我我想要的呢。 我突然有点想流眼泪,但我忍住了,只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你们都有爸爸呢?” 卓文扬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没有只言片语,我却能感觉得到他小心翼翼的同情和安慰,这让我泄掉了最后一口强撑着的硬气。 我无力地将额头顶在他的胸口,在这能不被看到的角度,让眼泪从我眼角不争气地涌出来。 他不做声,而后把另一只手也轻轻搭在我的肩头。 这是我所得到的,来自他的,第一个接近于拥抱的碰触。 第四十章 次日我起来,感觉有点睁不开眼,去洗手间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脸肿得好像被打过一样。 至此我的心情是完全的挫败。 昨晚虽然盘算着低头掉泪就不会被发现,然而很快就把卓文扬的衬衫弄湿了。 也算是失败的自欺欺人吧。 好在卓文扬也并没有说什么,只默默让我把眼泪鼻涕都糊在他的衣服上。并且在我临走拿纸巾糊脸,不小心吹出一个大鼻涕泡的时候,还维持了礼貌的若无其事。 我去厨房打开冰箱,找了点冰块,用毛巾包一包,给自己的肿眼泡冷敷。幸而其他人都出门了,家里就剩我一个在,并不需要向人解释我的惨状。 我躺在沙发上,脸上盖着冰毛巾,发着呆。 以往在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的时候,以为我的生活够糟了。 结果其实并不是。 因为实际上还能更糟。 连坚信了二十多年的唯一的“亲爸”都是假的了,还剩什么是真的? 我开始思考起每个身世存疑的人都会思考的问题——那我到底是谁的孩子呢? 不论那个人是谁,可以确定的是他跟我妈多半没什么感情,不然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让我爸接盘。 也许是某一次外遇的结果?我爸也是因为被戴了绿帽,所以耿耿于怀? 然而作为绿帽产物的话,我爸对我的态度那就算得上太客气了,简直大善人,毕竟有几个男人能咽得下给情敌养孩子这口气啊? 所以我应该比出轨产物好一点,是吧?他俩是奉子成婚的,内情我自然不清楚,但是…… 我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灵光,犹如雷霆轰顶,震得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难道,程亦辰真的是我爸爸? 不然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正如柯洛所说的,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即使程亦辰是个事事与人为善的老好人,他对我的关怀疼爱也有点过头,甚至比对亲儿子卓文扬都来得更宠溺,更偏心。仔细回味起来,有时候隐隐还有那么点愧疚的意味。 所以,是他吗? 这念头一起来,我顿时就坐不住了。 拿到程亦辰的DNA样本很容易,浴室里有他的牙刷,还有梳子,一切都唾手可得。 通过万能的网络,我迅速找了家DNA检测中心,毫不耽搁地杀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