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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短,只有几分钟,在你手术期间。”医生说。 “那他有说什么吗?” “不知道,当时病房里只有那位夏先生在,医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又昏迷了。” 想起夏奕的话,如果闻路明这样是因为我,那么现在我已经醒了,他是不是也该醒来了……可是我们之间真的存在这样的感应吗,我不太相信。 和夏奕的对峙耗尽了我的力气,手术后的疲乏和虚弱缓缓袭来,我配合医生做完检查,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快点醒来吧闻路明……你不是还要结婚吗,再这样下去,婚礼要错过了。 反正我一时半刻死不了了,说不定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可以远远看你一眼。 我保证就一眼。 …… 胡乱想着这些,我渐渐陷入沉睡。疼痛让我没办法睡得安稳,我做了很多破碎的梦,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我以为我忘记的那些细枝末节,原来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 我主动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在他易感期的时候不计较他咬我,后来住在一起,我开始随着他的生活习惯调整自己,有意无意地远离从前那些混乱的生活。 我让闻路明占据我的大部分时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总会是他。 我会因为他的亲吻脸红心跳,会在每一天早晨睁眼看到他后联想到遥远的未来,会依赖他,眷恋他,在终于说出爱他后感到此生无憾。 原来一切都是爱的端倪,只是我一直没有看清。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差一点运气,佛家讲阴差阳错,有缘无分,说的大概就是我和闻路明这样。 但老道士又说人没有来世,今生事今生毕,我和闻路明这辈子注定要纠缠不休。 我不知道该信谁的…… 后半夜迷迷糊糊地烧起来,忘了听谁说,胃癌到一定阶段会发烧,可我都做了手术,怎么还会这样…… 混沌中感到身边很多手忙脚乱的人,把我推进一间门口闪着刺眼红灯的手术室,我浑身都疼,挣扎着无法醒来,只觉得有什么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的黑暗格外漫长。 我感觉自己到了一个绝对安全舒适的地方,像泡在浓稠的温水里,听不到也看不到外界的一切,没有痛苦,没有难过,也没有算不清的烂账。 我不想醒来了。 幽闭的意识偶尔露出一丝裂痕,我最先听到言颂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责问医生为什么我脱离危险还是不能醒来。 再然后听到他对Luna说要帮我转院,转到国外接受更完善的治疗。 接着另一个人出来,说:“闻路明在这里,他不会想走的。” 好像是秦北……他的声音极度疲倦,低声说:“言颂,他是你弟弟,不是任你摆布的小猫小狗。你什么时候能替他想一想?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我一意孤行?难道我放任他糟蹋自己就是对他好吗?!” …… 后来他们吵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只听到闻路明三个字。 闻路明……好熟悉的名字,熟悉到心脏某处传来钝痛,在昏迷中都让我痛得皱起眉头。 脑海中出现两道声音,一道说:“忘记他吧,他让你这么痛,忘记他吧。” 另一道却说:“不,我死都不忘。” 我死都不忘。 我睁开眼睛,病房里一片漆黑。床头的仪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我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不知名的管子,浑身上下好像只有眼球能动。 鬼门关前三进三出,阎王大概也嫌我烦了。 病房门很轻地推开,我用余光看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闻路明……他醒了吗? 他瘦了些,头上缠着纱布,光是一个轮廓都看得出憔悴。好像不敢进来一样,他在门口踟蹰很久,才轻轻迈开脚步。 不知道怎么想的,我重新闭上了眼睛。 闻路明走到床前,安静地看了我很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看我,如果只是为了确认我死活,似乎不该看这么久。 “言乔。”终于,他轻声叫了我的名字,“你在和我赌气吗,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赌气……我迷茫了一瞬,随后心底淡淡苦笑。 我用什么身份和他赌气呢…… 生死关头时说那些逾矩的话,是我已经做好了永远离开的准备。现在侥幸活了下来,我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可耻又可笑。 “言乔……” 他摸了摸我的眉毛,又摸了摸我的眼睛,然后手掌轻轻贴在我脸颊上,半晌没有动。 “我骗你的。”他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一开始我只是想逼你一把,想听你说爱我。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我想你完全放下过去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忘了这对你不公平,对许漾也不公平。” 闻路明声音低低的,语速也很慢,像一把粗粝的盐撒在我跳动的心脏上,又涩又痛。 “你知道么,我从前最喜欢你骄傲张扬,肆意洒脱的样子,但是因为我你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总在想,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你一直都没有说爱我,于是我越来越怀疑自己。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一面用尽办法把你推远,希望你就此放弃,一面又暗自盼望你能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