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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先生的声音听上去垂垂老矣,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力感。 汪彭泽对校园暴力有过关注,查过相关法律,被伤害者在承受不了欺辱的情况下自杀,施暴者会被定性为侮辱罪,三年以下。 这样的惩罚,对于痛失孩子的父母来说,根本无法接受。 汪彭泽:“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苗先生说,“学校不但企图掩盖事实,还派人来收买我,我希望你把这件事曝光出去。” “好。”汪彭泽同意了,目光却停在作业本上,“苗先生,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把这个交出去。” 苗先生非常排斥警察,他不耐烦道:“你拍几张照片,替我们交给刑侦一队的人吧。” 汪彭泽依言只拍下照片,随后托朋友找到了负责这起自杀案的警察组,把日记的照片发了个过去。 接收照片的人是邱实,他最近在调查一起连环高额偷窃案,没有多看,打印出来后转给了王家和。 王家和看着近乎扭曲的字迹,仿佛能体会到苗芯当初的绝望和恨意,他揉了把胸口,觉得很憋闷,很压抑,胸腔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怒气。 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却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拿着复印件进了陈队的办公室。 陈队看了之后怔了很久,“交给物证保管就行。” 王家和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心里愤然,去往物证保管室的路上走路带风,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平。 同事见他怒气冲冲走进来,挑眉道:“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王家和的脾气一向很冲,被陈队骂了好多次,同事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好奇罢了。哪知道,王家和将几张纸拍到桌上,用阴沉的语气问他:“你说小时候就恶的人,长大真的能成为好人吗?” “这个嘛,难说。”同事取出一个新的纸袋,将复印件接过塞了进去。 王家和揉了揉额角,忽然觉得胸腔里的那股情绪,莫名其妙的就散了。被怒火充斥着的大脑迅速冷却。 想起刚刚自己在办公室给老大甩脸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暗请求老天爷,千万别让老大记仇。 汪彭泽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是登陆微博去查看舆论走向。却发现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发布了几张文字照片。 而那些文字,他离开苗家之前刚看过。 已经累积了一天的舆论,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快速燃烧,井喷。 【这些人是不是没有爸妈,真想穿回十几年去把他们都给掐死】 【以欺负人为乐,不是心理变态,就是将来的杀人犯】 【他们没有亲自动手,却将刀子递给了受害者】,这一条获得了上万个点赞。 看着被不断推至高位的微博,汪彭泽的内心依旧很不好受,他觉得还不够,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死者没有安息,她的仇没有报,她很痛苦。 汪彭泽动了动手指,快速将苗芯的家庭情况,和她父母的现状通过文字发到网上,并附上那段从暗处拍摄的,校方派人用钱收买人的视频。 第二天一早,苗家的门口摆满了鲜花,还有许多写满安慰的信纸。 汪彭泽没有在微博上放过苗家的住址,这些应该是附近的邻居送来的。 苗先生看到这一切,眼眶立刻就红了,他以为这是世界只有冷漠,只有暴力和不平等的阶级,可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切切实实的温暖。 扳手先生发的内容,陆汀第二天醒来才看到。 睡觉前他就发现有人在刻意删微博,但没想到,汪彭泽这么有手段,热度不减反增。他点开那段视频看完,浏览一圈下方的评论,全是指责校方规避责任,以及对苗家人的支持。 不管怎么样,罪恶被揭露于阳光之下,是一件好事。但紧跟着,陆汀看到了那几张日记照片,眉头皱了起来。 “小叔叔,你过来看。”陆汀冲林归招招手。 林归走近,目光扫过青年露出的肩头,眼神微闪,两根手指捏着宽大的T恤,将领子往上提了提。 男人冷声提醒:“这间屋子里不止你一个人,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我影响谁了,影响到你了吗?”陆汀反唇相讥,抢在对方发作前,将手机怼到男人眼前,“你看这些文字。” 文字歪歪扭扭,一些地方大概被眼泪晕染过,带着褶皱和水痕。 陆汀拿开手机,望着林归的眼睛说:“你也感觉到了吧。” 林归:“嗯。” 虽然只是简单的照片,但那些字迹仿佛有生命一般,给人一种会自己扭动的错觉。而且,那一笔一划不是普通的钢笔或者圆珠笔写出来的,而是泛着鲜血一样的红。 陆汀看着男人的微白的嘴唇,忍不住啰嗦道:“你都当了那么久的鬼了,做人不要太勉强,不行的话不要硬撑。” 林归:“……” 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骂人,青年咬着下嘴唇顿了顿,跑进卫生间将面盆中放满温水。然后下楼,去了花园。 管家刚将早餐摆上桌,见青年一阵风似的刮进后花园,急忙跟过去。 “这是要采花?”管家心里纳闷,走上前去帮忙。 陆汀只摘了三朵玫瑰,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将花瓣摘下来捏在手里,回到房间,他将花瓣洒到面盆里,手指伸进去搅动几下。浓郁的花香扑鼻,嗯,算是说错话的补偿。 --